枕上雪 二(2 / 2)
孟湘湘点点头,咬下去。
他对自己的作品形容很贴切,可以下咽的程度,确实只是“不难吃”。不知道方子的情况下仔细揣摩,能做成这样已经极好了。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你这样做饭的男子。”孟湘湘低声念叨一句。
连这声近似腹诽的话都被他捕捉到,郑子潇说:“在鹧鸪山时候就会做,后来在王府只有我和世子,为照料他多学了一些。”
“在鹧鸪山都要自己做饭吗?”
郑子潇手上动作顿了顿,回忆起山中岁月,“嗯,出去做活儿总要会一些,但不精通。”
他现在能坦荡说出往事,可见是真的在战场上一点点赎罪了。
孟湘湘不好多言,郑子潇默默给她盛饭,两个人也不说话,并肩坐着各吃各的。
孟湘湘饿极了,吃完肉夹馍又开始吃米饭,各式的菜都尝一圈,唯独不动最中间的鱼。并不是她不爱吃鱼,只是她是个懒人,吃了要挑鱼刺,挑完又要净手,与其这样不如不吃。但鱼汤香醇,孟湘湘眼神直往鱼上瞟。
郑子潇便起身给她盛上一碗。
“我不爱吃鱼的。”孟湘湘摆摆手,苦笑道。
对方没作声,只是看她一会,随后把碗端回自己面前,拿起一双新筷子,左手筷右手勺,开始剔鱼骨。
郑子潇是个做事十分认真的人,大到行军打仗,小到穿衣洗漱,他做什么都是全神贯注。眼下挑鱼刺、剔鱼骨,也是紧盯着饭碗,一根一根拨出来,比绣花还仔细。
他挑了好半天,终于挑好后递给孟湘湘,“吃吧,应该没有刺了。”
孟湘湘诚惶诚恐,“多谢校尉大人,但我不敢劳烦您。”
“上次惹你生气,你当作赔礼道歉吧。”
孟湘湘哑然,只能低头吃。吃了两口,心里还是上蹿下跳,隔着氤氲热雾,对郑子潇道:“校尉大人不必记挂,上次是我言行冒犯,您不气我才好。”
“湘湘,我是真心同你道歉。”
他的这身打扮的确好看,孟湘湘有些晃眼,“所以你是为了道歉,才给我剔鱼骨?”
“不是。”
郑子潇脸上浮起熟悉的笑,如沐春风,“是我想和你一同吃饭。”
吃饭自古以来都是有特殊寓意的一件事,不仅仅是果腹,更多的是社交层面的含义。在现代,朋友之间聚会,家人团聚,又或是请人办事,都在吃饭时候进行。在古代,更是借着宴请有数不清的门道。
除了借吃饭办正事,吃饭放在琐碎日常里,更像是一种好感的证明。如果想和一个人相对吃饭,大抵是想和这个人生活的意思。
孟湘湘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子潇见她碗里的汤要见底,盛一碗新汤,继续挑刺。
“我不吃这么多的。”
郑子潇手上动作不停,“我听说你那边被管的严,做什么都不顺心。”
“婆婆是夫人安我身边管我的,我不好与她争。”
“没事,以后来我这边吃饭吧。”
孟湘湘擡头,筷子卡在牙间忘记拔出来,“来你这边?”
“嗯。在这边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掉筷子也没关系。”
孟湘湘有些感动,重重点点头。
后面的日子世子天天邀她来吃饭,有时候忙着扒几口就去做功课,有时候同他们一起吃。
世子苑子的小厨房做菜好,花样百出,还都按照孟湘湘的口味来做。每次吃饭,郑子潇都十分妥帖地坐在一边,时不时给她添菜。
孟湘湘有些挑食,郑子潇还会温言督促着,让她什么都吃一些。他不逾矩,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孟湘湘绞尽脑汁想形容他,最后找出一个恰当的词。
人夫感。
他们两个对坐吃饭,真像是少年夫妻,丈夫关怀妻子,哄着她不挑食,温柔又可靠,细心里还有些男人不通浪漫的笨拙。
这日吃完,孟湘湘临走,忍不住回望他一眼。他仍是穿得好看,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英姿飒爽得过分。
“你是不是这几天十分认真研究穿搭了?”
郑子潇闻言,坐在原处歪歪头,坦诚道:“姚仇说,这么穿好看。”
□□,妥妥的□□。
孟湘湘谨慎措辞,最后吐出一句,“姚将军……眼光甚好。”
庄子依山,刚吃完饭散步回去刚刚好,又没明婆子骚扰,孟湘湘舒服的很。
路过假山,她觉得头上有些松动,擡手一摸,是丢了个珠花。
孟湘湘弯腰去找,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
她扒在假山侧面,从细小的窟窿处望去,刚好能看到假山后交叠的身影。
游向明正有些羞怯地拉过一名小婢女的手,往上带玉镯子。因为是隔着窟窿,视野有限,不太能看到小婢女的模样,但看手腕细若无骨,应该是个美人。
游向明小声道:“你收了我的镯子,是不是领了我的心意?”
婢女羞答答应了声,有些耳熟,孟湘湘想不起来,打算往上爬一些仔细看,脚磨碎个石块。
府中侍卫与婢女私会是禁忌,这动静吓到游向明和婢女,那女子立马逃开,转眼没了踪影。
游向明慌张绕过假山,见到是孟湘湘,这才沉下心来,“吓死我了,还好是长小姐您。”
孟湘湘爬下假山,拍拍衣袖上的土,“游向明,让你去梦园是让你谈情说爱的吗?”
“长小姐别怪我,我是真心喜欢她。”
孟湘湘自然不会真的责难,笑问,“她是哪个苑子的,叫什么?”
“做杂活的,叫……小穗。”
“小穗,我替你打听打听去。”
游向明连忙道:“长小姐别去,我刚和她开始说上话,怕接近多了,吓到人家。”
孟湘湘道:“也好,但你一定得小心,我不责难你,府上却有规矩,不得与婢女私会的,你要是被发现了,世子能保你,我未必有能力保小穗。”
“我明白,多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