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赵妈妈与茯苓对视一眼,笑得十分神秘,“娘子人逢喜事,自然要打扮得精神些了。”
叶知秋透过铜镜看到身后两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反应过来是何意思时,耳尖不禁染上一层桃粉。
她回头嗔了一眼,“好啊,你二人合起伙来取笑我。”
赵妈妈和茯苓忙道不敢,主仆三人调笑一阵,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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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傅府到长公主府要穿过天街,叶知秋在马车里打盹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之声,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她打帘望去,发现天街上正走来一队人马,为首者身披玄色铠甲,骑着一匹红鬃烈马,身材魁梧,大耳阔鼻,远望令人生畏。
此人一身打扮以及周身那股杀伐之气,一眼便能看出是从军之人,且应是位常年身居高位的将军。
叶知秋正想着,却冷不防见那人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他眼底的危险气息令叶知秋浑身一颤,慌不叠地放下了帘子。
察觉到那道目光离开,叶知秋才松了口气,但方才那一眼,却让她想起了那是何人。
南境军统帅,两朝老臣,万俟祀。
叶知秋不由疑惑,眼下并非地方官员进京述职之时,为何万俟祀却被召入京城?
难道是因为姚安的事情?
可勃州路远,即便是乘船也得将近三个月,若圣人是在知晓姚安之事后才决定召万俟祀入京的,那他必然不会这么快就抵达,也就是说他起码在三月前就已经启程了,若再加上天子特使前去宣诏所花费的时日,圣人最迟也是在范世雍一案之后便下了诏书。
这么早,难道是南楚有了异动?
马车又走了起来,叶知秋透过帘子缝隙看到了他们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之前在姚安时经历的事情。
大魏与南楚毗邻,但却只有勃州一州与其接壤,虽说也可从海上进入明州,但南楚造船技艺落后,且因为沿海有高大山脉阻挡,南楚人自古以来便不通水性。
也就是说从南楚进入大魏,只有勃州一条路可走。
然而魏楚两国交恶多年,南境防线更是逐年加固,如今大魏境内出现南楚暗探,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许勃州这大魏南大门并没有圣人想的那般牢固。
思及此,叶知秋心下一沉。
万俟祀常年驻守南境,圣人此番召他入京,究竟是为了责问还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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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皇城南边的朱雀门,万俟祀勒马停了下来,按照规矩,即便是太子,到了这儿也得下马走进去。他只领了一个贴身近卫,将其他人都留在了皇城外。
阔步走了一阵,他便看到了等在承天门前的一众内侍。
冯英一早便奉圣人之命候在此处,此刻见了人,躬身迎将上去,“将军一路辛苦,圣人早已备下宴席,就等着将军来了,给您接风洗尘。”
万俟祀虽长得不出挑,但久经沙场,难免一身骇人的杀伐之气,即便是冯英这样随圣人见过众多朝臣的老人尚且有些畏惧,更别提他身后那群连宫门也没出过的人了。这会儿见了这尊山一样的阎罗,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多瞧一眼。
然而万俟祀却没心思猜测这群阉人的想法,他在人前素来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样,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只知领兵打仗,不知人情世故的武夫。
他与冯英也没客套几句,便由他引着去了勤政殿。
早朝结束后,圣人习惯将一些朝臣留下来就其所呈奏章之事细细询问。这日,因萧云起递交的奏折里交代了审问南楚暗探的结果,圣人便把他留了下来。
谁知他才问了几句家常,便听人来报说万俟祀已经到了。于是他不得不将萧云起先放在一边,转而去招待这个连他都得敬上三分的两朝老臣。
万俟祀穿着一身轻甲,虽说丝毫不见笨重,但穿在他魁梧的身躯上,看着就像一座山一般。他进殿后一撩袍角单膝跪地朝圣人行了一礼,“臣万俟祀叩请陛下万安。”
他虽已年逾五十,却依旧身强体壮,声如洪钟,即便连日赶路,却丝毫不见倦怠,精神头倒是比许多年轻的小伙子还要好。
圣人道了免礼,面上笑容十分和善,“爱卿舟车劳顿,朕本该让你好生歇上几日才是,只是朕与你许久未见,如今又有要事相商,怕是要辛苦爱卿了。”
万俟祀垂首,恭敬万分,“陛下言重了,身为陛下臣子,为陛下奔波理所应当,何来辛苦一说。”
圣人朗声笑笑,一派君臣和睦之景。
二人又寒暄半晌,万俟祀才似乎刚看见萧云起一般,朝他拱手道:“多年未见,靖王殿下一切可好?”
萧云起自他进来起便仿佛一尊雕像一般沉默立于一边,脊背挺得笔直,未曾朝那君臣二人看上一眼。
此刻他开口问话,萧云起才动了动,却也只是微微侧头向他颔首,“劳将军挂心,本王一切都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那四个字被他咬在舌尖重重碾出来,像是裹着北地冬日里刀子般刮得人脸生疼的寒风。
万俟祀似是没听出他异样的情绪,上下打量他一眼,长辈般怅然开口道:“上次见到殿下,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眼下竟是已长成与先靖王一般玉树临风了,真是叫人感慨。”
他这话一出,殿上一片寂静,圣人眉头倏然皱起,就连一旁的冯英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心地擡头觑了一眼萧云起。
萧云起才出孝,此番回京,众人在他面前皆有意无意地避开谈及他已故的双亲,为的就是不想惹他伤神。可谁知这万俟将军竟这般没有眼色,一见面便说起此事。
冯英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万俟祀一圈,心中不由暗忖,就是不知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