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2 / 2）
“是吗？我还没见识过成千山万颗火雷同时爆炸的场面，不如万俟将军就让本王长长见识？”
“你！”万俟祀没想到他还敢继续挑衅，一下有些语塞，“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万俟祀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只能对着身边的下属拳打脚踢来发泄怒火。
“好你个萧云起，既然你不在意这一城的百姓，我又何必多事。”万俟祀冷声道，“来人，趁他此刻以为我理智全失，擒贼先擒王，把萧云起给我杀了。”
那名得了令的弓箭手悄悄转移到城墙的另一边，找了一个角落拉开了弓。
万俟祀看着底下萧云起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恨得牙痒痒，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
“萧云起，我告诉你，若是这一城百姓最后真的死于爆炸，你也要负责任！我要你下半辈子也活在愧疚里！”
那弓箭手瞄准好了萧云起，指尖微微挪动，正要松手的时候，颈侧忽然抵上一片冰凉。
“把箭放下。”
陈盈盈不知何时走上了城墙，面色冰冷，手中提着剑。
那弓箭手认出了她，一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久不射箭，万俟祀心中不悦，转头去寻找，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陈盈盈。
“盈盈？”他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盈盈擡头看向万俟祀，面容被痛苦覆盖，眼神中满是不愿相信与心如死灰。
“父亲，你究竟在做什么？”
她这一问令万俟祀愣住了，他没想到这种问题会从她的口中问出。
他有些生气，冷脸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赶快回去！”
说罢，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抓她。
然而陈盈盈却提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剑身瞬间便划破了她稚嫩的肌肤。
万俟祀心头猛地一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盈盈！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他急道。
然而陈盈盈根本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她就保持着横刀自刎的姿势，朝着万俟祀一步一步走过去。
“父亲，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万俟祀看着她不知轻重的样子，心中焦急不已，但面对她咄咄逼人的问话，还是忍不住生了气。
“陈盈盈！这里不是你玩闹的地方，赶紧把剑放下离开这里！”
“父亲！”陈盈盈忽然大喊，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难道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你看看周围的景象，你看看城中那些躲在家中的百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万俟祀眉头紧皱，没有回话。
“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我钦佩、爱戴的父亲会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魔鬼！”
陈盈盈哽咽道：“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家，无论遇到什么人，我都会告诉他，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父亲，可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看着心爱的女儿崩溃大哭，万俟祀却慢慢冷静下来，他尝试着与她沟通，“盈盈，事情不是你想的样，你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你撒谎！”陈盈盈吼道，“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编故事骗我，但今天我亲眼看到的一切你又怎么解释？难道你要告诉我那些士兵是自己发病才会变成那样的吗？还是你要告诉我在城中埋下的火雷都是假的？”
万俟祀无言，见此，陈盈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收手吧。”
万俟祀看着悄悄绕到她身后的下属，默默朝她走去。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听话，把剑放下。”
两人慢慢靠近她，就在准备伸手抓住她的时候，忽然，陈盈盈像是早有察觉一般，爬上了一边的城楼。
“盈盈！”
万俟祀顿时胆战心惊，慌忙制止了手下的动作。
城楼上，少女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衫，长剑横在颈侧，摇摇欲坠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萧云起看着城楼上的一切，缓缓打了个手势给陆明珏。
陈盈盈眼中滑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她看着万俟祀，声音忽然冷静下来。
“我知道，全天下只有我是最没有资格指责你的人。我享受了你这么多年的照顾，锦衣玉食做着将军府的小姐，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你对我的好，以及那些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带来的便利和奉承。”
她笑起来，“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等到醒来了，一切就都回到原来的样子，你还是那个无论多忙都会陪我吃饭的父亲。”
万俟祀这下真的急了，伸着双手恳求她下来，“盈盈，好孩子，听爹的话赶紧下来，爹答应你，只要你下来，就停止一切，爹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陈盈盈摇头，“可我知道，这不是梦，我骗不了我自己。”
她看向万俟祀，眼神里是复杂的情绪，“父亲，收手吧，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我不想看你继续错下去。”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万俟祀的心脏忽然想被针扎了一下的刺痛，张开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她深吸了口气，神情忽然变得坚定。
“万俟祀，你听着，如果你依旧固执己见，那我便诅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你家人的原谅。”
话音未落，她忽然横剑自刎，羽毛一般的身躯向后坠入长空。
“盈盈！”
万俟祀的脑袋像炸开了一般，他伸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他疯狂地奔向城楼向下看去，入眼却只有一片血色。
胸中血气翻涌，万俟祀眼前一片花白，一口黑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陈盈盈这一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城楼上一片慌乱，萧云起沉沉地望了一眼那跌落在眼前的女孩，迅速擡手示意。
他身后，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齐齐放箭，漫天羽箭射向城楼之上，那一群躲闪不及的人霎时间就都被射成了筛子。
朝廷军趁机迅速攻城，萧云起则飞身攀上城楼，提剑指向万俟祀。
他身中数箭瘫坐在地上，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萧云起，两眼空洞无神，口中还在喃喃着“盈盈”二字，失魂落魄，毫无求生之意。
萧云起皱了皱眉，他没想到陈盈盈的死对万俟祀的打击会有如此之大。
“你输了。”他说。
万俟祀像是才看到他，身上血流不止，却还有力气嗤笑，“萧云起，你也输了，我们都输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到萧云起的耳朵里，令他挑了挑眉。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今天，真正的赢家从来都不是你我。”
萧云起没说话，他知道万俟祀在说什么，但他不愿接话。
夕阳从天边落下来，万俟祀却坐在墙角，身上只有一片黑暗。
斗了这么多年，手刃仇人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萧云起却忽然卸了力。
“你后悔过吗？”他忽然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报仇。”
万俟祀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问题很愚蠢，“我为何要后悔？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你。”
“爱恨情仇乃世间运行之法则，有爱就有恨，又不是无欲无求的仙人，有仇怎能不报？只不过是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而已。”万俟祀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萧云起，我就要死了，你的仇马上就能报了，但看在我将死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萧云起没理会他。
他却继续道：“你应该看到了，刚刚掉下去那个是我的女儿，这世上她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我请求你能不能替我给她收个尸。”
城落下那一片血色还映在眼前，萧云起看着他，点了点头。
得到了承诺，他似乎终于放下了心，眼神慢慢变得涣散。
“又是一个残阳如血，我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话音落下，万俟祀终是没了气息，但那一双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有未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