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秀红……？”他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绕到他们前面才能确定：“真的是你？！小诗，你是小诗吗。”
鹿怀诗也有些惊讶：“陈叔叔。”
鹿秀红垂下头，“好久不见，陈副院长。”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来医院？”
鹿怀诗跟陈泉清说了一下情况，陈泉清帮他们安排了一间休息室等待结果。
“真没想到会碰到你们，都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小诗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
鹿秀红也满腔感慨，十年沧海桑田，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们过得好吗？怎么会到云城来？”陈泉清看向鹿怀诗：“师母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我母亲……我母亲她已经去世了，”鹿怀诗小声说：“在我爸爸出事之后没多久，她就生病去世了，我现在跟我姑姑生活在一起。”
陈泉清始料未及，他低声说：“哦……”
鹿怀诗看陈泉清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姑姑说，于是道：“姑姑，我出去买点水喝。”
鹿秀红：“嗯。”
从医院回来鹿秀红就一直沉默，晚上，鹿怀诗端着一盆水推开房门：“姑姑。”
鹿秀红：“没什么事儿你住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鹿怀诗弯腰把水放在鹿秀红面前，轻轻把她的双脚拿过来，挽起裤腿，“我跟老师请好假了，这两天我得在家照顾你。”
“你请假干什么！”鹿秀红说：“我又没伤筋动骨的。”
鹿怀诗帮鹿秀红洗着脚，低头道：“这几天你都不能下地，我肯定得留下照顾你，不然你怎么生活呢。”
鹿秀红一摆手：“我上了药，好得快。”
鹿怀诗沉吟片刻：“姑姑，你踩桌子上想要找什么啊？”
鹿秀红家面积不大，东西也不多，唯一有一个箱子锁住了放在衣柜上面，需要踩着桌子才能够到。
“什么也没找，擦灰而已。”
“是么。”鹿怀诗专心给姑姑洗脚：“姑姑还是放不下的，是吧。”
鹿秀红没再说话，沉默的洗完脚，鹿怀诗去倒掉水，又扶着姑姑洗完漱把她照顾着躺到床上了，鹿怀诗才帮她关了灯，回到自己房间。
鹿怀诗睁着眼，毫无睡意。
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鹿秀红腿上的旧伤和泛红的眼圈，鹿怀诗躺了一会儿，后背都有些麻了，她索性坐起来。
窗外月色如水，即使没有开灯依然能看到房间里的陈设。
鹿怀诗站在客厅中央，凝望着衣柜最上面的箱子。
她将旁边的桌子挪过来，踩着凳子爬上去，吃力的把箱子拿下来。
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各种小玩具映入眼帘，还有几根没开封的棒棒糖，一笔一划却歪歪扭扭的字帖，鹿怀诗拿起最中间那个小小证件照，照片上的孩子刚上幼儿园，对着镜头笑得很甜，照片的边角已经磨损褪色，看得出来是被人摩挲细看多次。
每一样东西鹿怀诗都记得。
是她亲手把这些东西整理起来，锁在这个箱子里，放到衣柜最上面的。鹿怀诗一样一样的看，眼泪像是虫子一样爬了满脸。
她枯坐了半夜，最后把箱子重新送到上面。
她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可看着时间太晚了，给应崇发了一条消息。
彼时应崇并没有睡，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手机在他旁边亮了亮。
这里是他公寓的第四层，是云城最高建筑的顶层，应崇在上面建了一个全透明的玻璃房，大约一百五十多平的空间没有一点隔断，每天有专人搭理，玻璃上面一尘不染，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大床，躺在床上能清楚的看到天上的星星。
以前听人说过，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守护在重要的人身边，陪伴他们春夏秋冬。
这里，是整个云城距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窗外街灯明亮，宛如长龙蜿蜒而去，远处河水粼粼，一轮圆月朦胧可见。
应崇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天空星光闪烁，好像已故的人轻轻在他耳边诉说。
应崇看了眼手机。
【应崇，帮我找找弟弟吧，我想找到他。】
应崇缓缓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目光清明，甚至比之前多了几分趋于冷漠的极度理智。
他没有回复，扔了手机，继续看他的星星。
次日清晨，应崇到车库随便选了一辆车，一路疾驰到一栋别墅前。
应青鸢本在别墅前面的花圃里侍弄花草，听到跑车的声音站起来往远看。
和应崇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惊了一下。
应崇懒懒倚着车身，等应青鸢乌龟似的挪过来。
“哥……你找我？”
“明知故问？”
应崇唇角勾着笑，她本来就害怕应崇，现在愈发恐惧，小腿肚都开始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应青鸢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纰漏。
“去找鹿怀诗？”
应青鸢呼吸一滞，心猛地一跳，麻意顺着脊梁爬遍全身：“你，你……”
应青鸢不该在应崇眼皮子底下去找鹿怀诗的，这个举动非常不明智。
很有可能会被应崇察觉，鹿怀诗也未必信，吃力不讨好。但是应青鸢没有办法，那天应崇回别墅里拿资料，应青鸢在楼梯转角不小心听到他和褚杰明的谈话，事关鹿怀诗。
应青鸢之前是知道应崇有意接近鹿怀诗的，他用她在国外的父母威胁她配合自己在鹿怀诗面前演了一出叛逆少女压迫哥哥的戏码，但是应青鸢并不知道应崇真正想干什么，以为应崇只是看鹿怀诗单纯好骗想找她玩玩，直到听到他和褚杰明的对话她才明白，她还是低估了应崇这个人的变/态程度。
她不能对鹿怀诗说得太直白，她不敢，应青鸢的家在应氏只是一个小小旁支，现在应崇在应氏势头很猛，而且那个人那么可怕，万一被他知道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鹿怀诗，破坏了他的计划，那么她家在应氏可能都呆不下去。
应青鸢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么一个“去琴室退费”的计划来，这是唯一一个鹿怀诗有可能主动找她，还不会告诉应崇的办法了。
她的良知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鹿怀诗掉入陷阱，更何况这个陷阱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你倒计划得很周密啊，打微信语音电话，佯装给她送书，并且在送书的时候给她提示，我一直在跟踪她。”应崇每说一句话，应青鸢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应崇随手摸出一支烟，手挡着风点燃，他迫不及待的吸了几口，烟雾缭绕起来。
“很聪明。”
应青鸢却丝毫不认为这是赞赏，反倒因为他的这句话手脚冰凉。
“我只是……想把书送给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应青鸢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应崇眼皮一擡。
应青鸢紧跟着一抖：“哥，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去找她，更不会告诉她任何事。”
应青鸢的脑筋飞速的转，她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应崇的袖子：“我走的时候鹿怀诗没有听出来的，我发誓，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信任还是百分百的，我没有破坏你的计划。”
应崇眸光里萦绕起厌恶，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我有计划？”
应青鸢立马反应过来：“不不不！我不知道的，你没有计划！哥，你放过我，我一点都不知道。”
应崇吸了一口烟，“以后她再找你，你知道怎么善后了？”
“我知道我知道。”
应崇笑了一下，在旁边的树上摁灭烟头。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应青鸢问：“是鹿怀诗告诉你的吗？”
她没有给她发微信，语音电话如果不录音是不会记录谈话内容的，地点选在肯德基里，人那么多，就算应崇本领通天能拿到监控，那里也绝对是个死角，听不到他们谈话的。
为什么？
应崇打开手机，点了某一个软件后调大音量。
“谢谢你啊小鸢，还特地带书送给我。”
“跟人交朋友也好，生活也好，一定别要对人太交心，别傻乎乎的谁都相信。”
“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我知道了。”
“有的人看上去温柔无害，可能刀子就藏在笑容底下。”
她们的声音从应崇的手机里播放出来，恐惧顺着应青鸢的脚底一直攀爬至全身。
应崇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你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器。”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应崇从容的收起手机：“又要去告诉她？”
“不，绝对不会了。”
应崇对她笑了笑：“再见，我亲爱的妹妹。”
对着应青鸢发了顿疯，应崇驱车回到公寓。
他端着一杯红酒站在阳台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尚有凉意，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个是蒸汽暖贴，你把它戴在腿上，会暖和一点。”
应崇仰头喝尽杯中的酒，拨了通电话出去。
“嘟——”
“嘟——”
响了几声，并没有人听。
应崇摇晃着空空的酒杯，略略蹙眉。
他的小猎物，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