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1 / 2)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立此朝者,都曾杀我◎
周云撤步回去禀告之时, 虞宋已经直追领头之人而去。
如今正是子夜,竹林漆黑,间或有微光闪烁。其中竹叶掩映,明显是进了他们地盘, 还有明枪暗箭, 十分难防。
女子虽然不是生魂, 却各个暗器都避得迅疾,追得寸步不离同时, 毫发无伤, 叫前方之人暗道不妙。
这亡魂,竟有如此深的功夫!
直到哨声尖锐响起, 竹林陡然暗下。
虞宋脚步一顿,擡首,上方数十人飞身而出,手持银枪飞快劈下!
腕带袖箭之人脚尖一转:红色发带散开, 一个后空翻间军衣后摆扬起, 掌心直拍红缨枪,枪尖脱手,猛朝林中一女子而去——
而后那红缨枪直将箭羽从中破开, 擦过女子肩膀,落在竹林间。
铮然声犹在。
女子吓得面色煞白,几乎跌倒,而虞宋则是因这一瞬救人功夫, 落在天罗地网里, 才擡首, 数十杆银枪, 直插入她心脏肺腑:
但落了空。
暗处之人眯了眯眼, 而虞宋后退一步,下一瞬,竹林猛地摇晃起来,她身形诡谲,直捞起女子,一个飞身几乎出了竹林。
说是几乎是因为,她因魂魄虚化脱手,让女子落地离开之后,自己却被经幡罩住。
她却直看着女子跌跌撞撞跑开,才作罢回首。
暗处之人直将红缨枪接住,又转手抛回,看见红缨枪一瞬变短,而后又在自己面前消失,才微有异色。
“还真有用啊。”密林中走出一个少年,笑着掂着自己的长剑。
这话真实含义其实是,还真是亡魂。但虞宋无动于衷。
他身旁一个道士,蓄着胡须,擦汗假笑道:“都是倚仗世子栽培。”
话音刚落,红衣女将淡声:“你姓蔚。”
凭姓认人,也是秦疏依靠马甲随机应变,随意给自己马甲附上的技能。
毕竟有马甲在,在有人埋伏的时候瞧见他们路线,又根据他们踪迹探听到这是蔚府,并不难。但要让他们相信她是自己认出来的,就比较难了。
而且,蔚府与李府有旧。
秦疏把酒拿出来,三个马甲默契地装作没看见,任凭本体倒酒,她喝了一杯。
想,更符合她这剧本了。
蔚原懒散看向面前之人:“传闻澹台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看来虞将军一眼认出,也是寻常了。”
他如此冒犯,虞宋却不生气,只望着他手。
世人总以为单凭武器可断人家承,其实却并无什么根据,而且常有意外。
只有拳脚功夫,哪怕延请名师,也难生异,因为这是最容易耳濡目染的技艺。
因而蔚原见到虞宋并不看他的剑,只是目光在他手上一转,本能地张开又握紧手指,心里警惕却不显,只调笑:“怎么,秦也有将擅剑?”
古朝冶炼史漫长,其实莫说是百年,哪怕是五百年前也有人使剑,蔚原如此说便是在找茬了,但虞宋只是道:
“不曾。”
蔚原想笑怎么可能不曾,下一瞬却变了脸色。
虞宋:“北狄骑兵踏步万里,长剑难敌。”
蔚原笑不出来,只能握紧剑:“那你怎么还用长缨。”
虞宋不知蔚家便是因此对她将军身份颇有怀疑,行伍之人,本也不信鬼神,否则如何动手杀人。
但她只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既给自己安排了这身份,怎么可能毫无准备,所以也面无异色。
“火铳难用,有铁矿之地被尽数割让,只能用长枪。”
这回答让在场兵士心底一震。割让二字,痛及兵士肺腑。
而虞宋只是望着他们其中一队人。
蔚原自己是家中嫡子,受训颇多武艺高超,却也不能目断何人擅长何种武器。面前之人身形幽微。
不在此世却能轻易辨认火铳队:“可否让我一观。”
蔚原本能不想顺她意,可虞宋说完下一句话后,竹林中阁楼上的男子,却擡手示意答应她。
“看看是何神兵,使秦失而亡如城毁。”
她不倨傲,提及败绩也无愤慨,更无洒脱。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将军。
待蔚文山带着刚刚被虞宋救下那女子缓步下楼,她才擡眸望去。
虚化掌心下是蔚家自筑之火铳,红衣烈烈胜似火把在燃。
她平静地看婢女一眼,并不在意对方刚刚以寻常仆役之姿欺骗她。
蔚文山没见过方若廷,此刻却与方若廷一般感觉。她什么都未说,却让人觉,她其实已看出异常,然而还是救了。
因为人之性命贵于千金。
蔚文山:“阁下也算有万钧之力。”这竹林是蔚家密院,如今竹倒树断,一片狼藉,而这还是虞宋时不时身影虚化造就的结果。
若是她非亡魂,还不知此处会被毁成何种样子。蔚文山更注意到,她从始至终未伤一人。
“可曾闻亡魂出,草木枯?岭南之地甚至流传世有天火,要烧尽世间灾异魂魄。”
这是民间新出的童谣。
亡魂出,草木枯。
虞宋神色不变,秦疏却微微垂了垂眸。锦衣卫都未能及时把握的消息,她捏着棋子,对背后之人手段笑笑。
“又是一军之将,正气凛然,何必与此等贼人同流合污?”
蔚原握紧武器看向虞宋,他在朝中有耳目,自然知晓澹台衡与虞宋知交名声,也满心以为她会因此而愤怒,但她只是收势:“你有痼疾。”
蔚原心底一惊,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而看着好似个正常人的蔚文山也只顿了顿。
若不是正面对对峙,他真想看一看自己脸色,已憔悴明显到这种地步?
“不是伪装,”她也行军打仗,知道乔装有何要领,单手负在背后,身影在经幡笼罩之下如一阵漠北的沙。
蔚家原本已很怀疑虞宋将军身份,到如今已信了七八分,就连蔚文山细细思索,都不得不惊觉承认,他已放下了基本的戒心。
“他也曾如此。”
风声一静。蔚文山知道,她说的是澹台衡。或许,又不止是澹台衡。
李家堂前有祠堂迁出的蒲团,战死者多,是以他们也有敬香的习惯,楚帝那日实在支撑不得,踉跄上辇,朝臣噤声随去。
他们以为李家敬了香,楚帝也筹备着以农桑劝课为功德让百姓铭感澹台衡,但其实没有。
他如今还在李府,这两三日始终是一团雾气,悬在那香炉前,有人来,他也多是隐去,只有李家家主和李若来时,才会轻轻侧过眸。
李海其实很想感谢澹台衡,那一日也并不是不愿意敬香,可他来问,澹台衡还是那句:“我如何能忝列其中?”
他望着香台上牌位:“他们都是为国捐躯。”
李若:“公子也是死国。”
黄门一日来三回问澹台公子近况如何,澹台衡的禁锢解了,就会回归当初,成为天地间的一缕游魂,楚帝本也抓不住他。
知道秦楚渊源,反而近乡情怯。
李海觉得,公子不回宫中,也是不知如何面对陛下,他心底觉得难办,又犹豫着公子离去后再敬香是否妥当,澹台衡却道:
“陛下再来问,你们只说一日三烛,都敬过了便是。”
“公子,这,这哪里使得?”
“没有什么使不得,”他声音轻了,“她为我解禁,必然也付出了什么。”
李若明白:“虞将军本不欲公子留下,那一日却请陛下帮忙,而且,近日京郊许多荒山旧坟前,都添了祭祀之物。”
她说:“是虞将军准备的,她想在走前祭祀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