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2 / 2)
因为被提问的那个人自己也在迷惘踌躇。
还要去找他吗?
还有脸去找他吗?
以什么名义?老同学叙旧?还是老情人重逢?
凌时不知道。
凌时知道的是。
即使十年离散,我从未停止过去爱你。
可惜思念无声,否则穿云裂石。
今天只用上一节晚自习的凌时早早下了班,却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怎的,等心思完完全全落在眼前时,他已经踏在了这块十年未曾踏足过的土地。
熟悉的青石板路上汪着一个个酒窝似的小水塘,菱花格的老窗户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着微光,错杂的电线,石缝里的野花,还有泥墙上的涂鸦。
所有的一切都牵系着凌时尘封的记忆,拉扯出一阵又一阵疼痛来。
原来,我没有刻意去忘记或者回忆,但这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却还是可以轻易地搅乱我。
巷子口被挂上了一块新的“荷花塘”三字路标,不再是从前那个歪歪扭扭锈迹斑斑的模样,终在提醒着凌时,时光悠悠不可追,如今已经是如今了。
巷口第一家就是自己十年前求学时和母亲一起租住的房子,凌时却一眼也没看,反而把目光定格在对面那座同样有年代感的石头房子外。
院子外悬着的小灯亮着。
所以,的确回来了吗?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凌时走上前,在那扇木门外站定了,却迟迟没有伸出手。
再重逢,应该说些什么呢?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原谅我了吗?
亦或是——
成迁,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太多俗套又戏剧的重逢时刻在凌时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轻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或许自己在对方心目中远没有那么重要。
也许对方早就顺风顺水地读书,就业,甚至结婚,生子。
毕竟他的人生曾经那么完美。
想到这里,凌时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
“妈,今天去同学聚会怎么样?”一个年轻男人清冷低沉却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
凌时心头一跳,转身就想跑,一脚踏在雨后滑溜溜的石板路上,脚底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弄出些不小的动静后,也顾不得整理,飞也似的逃走了。
“小迁,门外怎么有动静,你去看看是不是老邻居来敲门?”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席合身的旗袍,坐在铺着碎花格子布的餐桌边。
年轻男人继续道:“老邻居们应该早就搬走了,这里应该住的都是家里有H中上学的孩子的租户吧。”说着,却还是走向了院门。
“吱嘎——”木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
“有人吗?”中年女人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
“没有,许是您听错了。”
年轻男人刚想关上院门,目光却被石板路上一个闪着银光的圈吸引了。
他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看清楚的那一刻他抿了抿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单指伸进自己领口,把挂在脖子上的那根细绳挑了出来。
细绳上挂着一个和掌心这个圈一模一样的东西。
是个银制的素圈戒指,手艺不精,表面粗糙,却泛着银光,看得出主人的爱护。
圈内刻着两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母——c l。
年轻男人收敛起情绪,把脖子上的丝线狠狠拽了下来,一起放在手心里。
两枚一模一样的银戒新得就像昨天刚刚打磨出来似的。
是你吗?
年轻男人看着巷外的一片漆黑。
来过了?
所以来干什么呢?
叙旧还是忏悔?
呵,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年轻男人的神情愈发冷漠。
见儿子站在门口迟迟未回,中年女人已经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两枚银戒。
中年女人呆了片刻,立刻了然,她看着儿子绷住的脸,却还是开口道:“是……是小时?”
年轻男人不答话。
中年女人又朝外张望道:“走了?这孩子真是的,来了也不进来坐会儿。”说着埋怨的话却没有埋怨的口气。
年轻男人皱了皱眉:“坐什么。都是陌生人了。”
中年女人显然不能茍同这个回答:“陌生人?你这次回来不就是……”
“妈!”还未说完就被年轻男人打断了,“我这次回国是为了工作,正好也陪你一段时间。”
中年女人轻轻一笑:“知道了,我们小迁是孝顺的孩子,回国是为了妈妈,不是为了什么前男友。”
年轻男人听了,不置一词,朝屋内走去。手心里紧紧握着那两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