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1 / 2）

漩涡

“妈妈知道你舍不得，”思忖良久，林爱君说道，“这里有很多关于你外公外婆的记忆，有很多你儿时的记忆，还有关于……他的记忆。”

成迁知道母亲话里的“他”是谁，却不打算回应。

“但是我们都得向前看，不是吗？”林爱君主动撕扯开自己的伤口，晾在了儿子面前，“你的父亲并非良人，这么多年，你也清楚了。只要我们住在这，他就随时能上门来找麻烦。今天，他被你打跑了，那下次呢？在法律上，你永远是他的亲儿子，他永远有牵绊你的理由。我的这辈子，已经被他毁了，我不希望你也……重蹈覆辙！”

林爱君言辞切切，声泪俱下。

是的，十年前他就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和母亲排演那么一出大戏，只为逃脱他父亲的魔爪。

“好，我签字，但是，”成迁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苦楚，“他对你，还有外公外婆做的那些事，你真的都忘了吗？”

林爱君一怔，掉入了时光的漩涡里。

1983年夏。

林爱君穿着一条波点格子裙，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南京医学院（现南京医科大学）门口，红扑扑的脸上挂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小君啊，虽然未来的路你爸都给你安排好了，但书还是要好好读知道没？对了，别乱谈恋爱，还是要知根知底的清白人家才好啊！”

林爱君想起母亲的唠叨，不禁忧从中来。

“小君！”一个穿大翻领旧衬衣的年轻男子朝林爱君挥了挥手，然后飞奔了过来。

“林国！”林爱君心里为对方辩解，成林国是孤儿，也算知根知底吧！

成林国等了整整一年，终于盼来了他心上的姑娘。

“叔叔阿姨没来送你？”成林国朝林爱君身后张望着，略感到意外。

林爱君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就她一个独苗，老两口惯得不得了，怎么会让心肝宝贝独自一人来南京求学呢？

“别看啦！真没来！你都在这接我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林爱君把大行李袋往成林国手里一塞，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袋子，“我妈说既然我们同校，就不邮了，直接让我带给你。这是这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你数一数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有，我爸昨晚还偷偷塞了我一些贴补我的！”

听到这话，成林国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也就一瞬，立刻恢复了常色：“还要谢谢叔叔阿姨了，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按时按点的给我汇钱。也不知道如何报答。”说完故意擡眼看向面前容貌姣好、盘正条顺的女孩。

“想着报答的话就对我好点儿吧！”林爱君说完，又羞赧地一笑。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成林国笑着，一把搂过美人，带着她向宿舍楼走去。

只是这笑里夹杂了太多东西，却唯独缺少了那份真心。

三年了，终于把资助自己上学的人的女儿搞到了手。

私下写信联系，骗她也考南京医学院，投其所好顺利确立关系。

现在就剩下搞定那老两口了。

只是成林国也没想到，大学快毕业时，林爱君终于摊了牌，而她的父母对他们两在一起这件事如此反对。

“不行！”林爱君的父亲虽然疼爱女儿，但在有些事上说一不二，“此事没得商量！”

母亲见女儿哭花的小脸，有些心痛：“哎呀老林，你这脾气，怎么就不能好好和女儿说！”

从小到大，林爱君都很少哭，所以看到丫头通红的双眼和扑簌簌往下掉的眼泪，父亲也缓和了下语气：“小君啊，不是爸不同意，只是成林国那孩子没爹没娘的，我怕你嫁过去受苦啊！虽然我们资助了他那么多年，也帮他安排了一份南京大医院的工作，但从来没想过把你嫁给他啊！”

“是啊，小君，”母亲替女儿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语重心长道，“林国也没在我们身边长大，他的人品秉性我们都不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擦亮眼睛啊！”

林爱君轻轻拂开母亲的手，今天她回来本来就不是征求父母同意的，她抿紧了嘴唇，琥珀色眸子里闪着义无反顾的光：“爸，妈，我怀孕了。”

父亲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像自己一样倔强的女儿，半天才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指着门外：“你，你给我走，我们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林爱君痛苦地抿了抿唇，却还是一意孤行地走出了家门，将母亲绝望的哭喊封在了那座老屋里。

父女恩断义绝的关系直到成迁出生后才有所好转。

但是老林可以看在外孙的面上原谅女儿，却永远不会原谅那个一次都没有上门致歉，带着女儿消失一年还以没时间照顾为由把她送回J市待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