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唤自己“公子”,青阳喜上眉梢,拼命点头:“夫人随我来。”
二人跟随青阳入了后宅,一路上青阳走得飞快,贺兰尧跟着跟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便拉着林小白故意落后,顺带还咳了起来。
青阳被身后的动静吸引,转身一看贺兰尧眉头紧蹙、脸色惨白,吓得跑回二人身边:“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林小白配合贺兰尧,给他拍背顺气,一面同青阳急道:“我家小姐身子弱,今日整日都未曾用药,眼下病气发作,你跑得快,劳烦你去替我们取来。”
青阳忙不叠应道:“好好好,卧房就在前边,我这便去!”
贺兰尧看上去疲惫得很,同青阳勉强一笑:“有劳。”于是便见青阳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他离开后,贺兰尧默默直起了身子,一改方才的虚弱,若无其事道:“走吧。”
林小白点点头,二人来到卧房,推开门,贺兰尧不免有些意外。
屋内陈设简单得出奇,床、桌子、衣柜、屏风,还有一个一看就是新搬来的妆奁,墙上挂着些弓弩、宝剑,除此之外就只有从林府搬来的几箱陪嫁。
看样子,应该就是平日里顾长越的住处。
林小白不禁皱了眉头:“还真是穷鬼一个,大婚连间新房都不准备,林府最差的屋子都比这强些。”
她叹了口气,正要伺候贺兰尧梳妆,贺兰尧却忽然恢复男声,道:“小白,守在外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在林府时贺兰尧便说过无需她伺候,林小白于是点点头,默默去门外守着。
贺兰尧仔细去关所有门窗,待身边总算彻底清净后,他不急着梳妆更衣,反而坐上了床榻,伸手在软褥上一下一下抚摸起来。
妆奁是新搬的,桌面并无机括,藏衣柜里太刻意,弓弩宝剑与墙面有一定距离,必然没有暗扣……
那么剩下的只有这一张床榻。
城防图实乃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顾长越必然不会将其留在大理寺。
但具体会藏在何处,贺兰尧并没有把握。
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下的触感上,此时,青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小白姑娘,我把药取来了!”
而没等林小白出声,青阳竟一头撞开了门,托着烫手的药碗直接跑到了贺兰尧面前:“夫人!药给您取来了,您赶紧服下吧。”
看着青阳圆溜溜眨巴着的眼睛,贺兰尧抚摸褥子的手一顿,莞尔颔首,从容道:“辛苦你了,先放一边吧。”
青阳将药碗放桌上后,林小白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一把揪过青阳的领子骂道:“青阳!小姐在里头你怎么能直接闯呢?!万一,万一……”
青阳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不住对不住!我平日里直接找大人找习惯了,一时间给忘了……”
青阳随即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直视贺兰尧,不消林小白,自己就把自己骂个半死,然而一道轻柔的女声却适时在耳边响起:“你也不是有意的,下回注意便是。”
“夫人……”
大理寺里全都是糙老爷们儿,从不懂体贴关心,青阳从前犯了错必挨一顿骂,还从未有人这般安慰过他。
青阳擡眼看向这个新入府的女主人,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酸涩:“多谢夫人,夫人真好……往后夫人若有需要,尽管吩咐青阳,青阳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贺兰尧莞尔一笑,道:“倒不必如此,不过眼下确有一问。”
青阳抹了抹眼,道:“夫人您说。”
“你家大人去了何处?今夜可还回来?”
“大人去喝酒了,没说回不回来,但八成是不会……”
青阳越说越心虚,仿佛撇下新婚妻子独自离去的负心汉是自己一般。
不回来?那便好。
贺兰尧暗自庆幸,追问道:“他去何处喝酒了?离府远不远?”
青阳道:“在东角口的酒馆,还好,不是很远——夫人是想去寻大人么?”
贺兰尧摇摇头:“他大抵是不愿见我,我等他回来。”找他做什么,找图要紧。
闻言,青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起先还不理解,为何自家向来不近女色的大人会被赐婚,但方才见夫人一脸神伤,默默抚摸大人睡过的床榻以睹物思人后,青阳悟了。
这婚,定是夫人痴心一片,不惜放下颜面,拖着一身病躯向圣上求来的。
哪怕明知顾长越会冷落她,只要能得一个名分,能留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他,她也知足了。
这是何等痴情的女子!
“夫人您歇着,有事随时吩咐青阳。”青阳怕再待下去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便匆匆退了出去。
贺兰尧目送他离去后,让林小白继续守门,自己则把床榻翻了个遍,没有发现城防图。
贺兰尧的脸色冷下来,起身在屋内来回打转查看,忽然间,窗外响起一阵扑翅声。
窗外,一只黑羽信鸽瞧准了目标,准备收翅下落。
贺兰尧认出是温辞派来的便伸手去接,谁知就在信鸽下落一半时,忽而一声清啸响起,灰羽枭横空而出,尖喙一下噙住信鸽的脖子腾空而去。
贺兰尧吃了一惊,眼疾手快飞出枫叶镖,堪堪射下信鸽的右足,镖身与灰羽枭擦身而过,那双碧绿的眼睛陡然一转,紧接着灰羽枭带着信鸽一齐消失在暗夜中。
贺兰尧拾起断足,取下信纸,匆匆一扫。
东角口,城防图,速来。
顾长越把图带去了?
贺兰尧随手烧毁信纸,思考片刻,随即转身绕入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