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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正值暮春时分，天都城内的芳菲谢了大半，只剩几处的桃花仍开得艳丽。

任平一直勤勤恳恳地处理公务，因着他的努力大理寺的办事快了许多，大理寺一快，其余人手也跟着快了，预估不到半年便能让朝政重新稳定。

为此，顾长越心情大好，谢绝了一切公务，独自待在书房享清静。

堆满卷宗的桌案上被特意整理出了一块空地，顾长越看着眼前四方平整的白纸，提笔认真写下，洋洋洒洒，尽诉真心。

暖风带起墨香浮动，顾长越笔下一气呵成，待墨迹风干，他取过一旁的信封，郑重地将和离书塞入。

顾长越面容严肃地完成这一切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将信封放置一旁。

恰逢此时，青阳敲响了书房门，顾长越擡头，就见青阳捧着一篓红绳走了进来。

“按大人的吩咐，这些都是从喜婆那里要来的，喜婆怕您不会，还特意塞了张图纸。”

青阳把手里的东西呈给顾长越后，好奇地立在一旁，打算看顾长越如何动手。

顾长越一改方才严肃的神情，翻了翻篓子，果真翻出一张图纸。

他细细看了一会儿，喃喃道：“这同心结瞧着简单，做起来竟这般复杂。”

“绳结千千绕，正是夫妻二人一生一世的爱意缠绵嘛，大人您莫不会就这般放弃了吧？”青阳秉着看热闹的心态，故意激将顾长越。

“笑话，我顾长越认定的事，岂会轻易放弃。”顾长越当即把篓子一扣，把所有物什倒在桌上，着手开始打结。

青阳拽了把凳子过来，坐在一旁监督，嘴上却不停：“大人还说呢，先前说要做的糕点到现在都还没影呢。”

他这般说着，顾长越却不理他，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绳结，小心将绳子的一端穿进去。

糕点嘛，非是他不愿做，而是他做出来的成品，自己尝了一口都差点儿没缓过劲来，这等“毒物”，还是留着当暗器比较合适。

日头高悬，书房内温度渐升，神思也变得困顿。

同心结的制作过程实在繁琐，青阳默默看着顾长越打结打了一上午，看到最后眼皮一沉，靠着桌角打起了瞌睡。

而顾长越似乎寻到了些规律和门道，手中逐渐熟练。

直到青阳呼噜声响起，顾长越终于做成了一枚同心结，兴奋之下立即将青阳摇醒。

青阳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模糊中瞧见顾长越手中的同心结，立即清醒：“大人您做成了！”

他不可思议地凑近瞧看，虽说这同心结瞧着有些粗糙，但模样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有何难。”

顾长越说着往后靠上椅背，勾着同心结在眼前晃：“我对阿尧的情意，绕上万万结都不为过。”

闻言，青阳头一回露出了和陆庭相似的表情：“那今日大人赴约，可是终于打算开口了？”

顾长越没有立即回他，却在沉默片刻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春日最好的花期已过，卧房前后的花圃几乎都谢了干净。

贺兰尧看着光秃秃的土地，仍是取来水，将每一片花圃浇了遍。

“小姐，出行的物什都备好了。”林小白来寻贺兰尧时，见花圃都被仔细料理过，一时间，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贺兰尧放下木勺，对林小白道：“好。”

林小白还想说什么，贺兰尧却整理了衣袖，擡步往厨房走去。

明日便是计划的出行之日，但贺兰尧却一直拖着没有告知顾长越，临行在即，无论如何今日必须开口。

厨房里，孙大厨正将熬好的汤放入食盒，忽而看到贺兰尧走了进来，他下意识停了动作。

“今日我给大人送去吧。”

不待孙大厨答应，贺兰尧便伸手接过了食盒。

“夫人您当心烫手。”孙大厨虽意外，但也没多想，好心提醒了贺兰尧一句。

对方微微颔首，不多说便走了，留下孙大厨和其他厨娘暗暗猜测。

汤罐烫手易洒，孙大厨早就将托盘换成了食盒，拿在手里方便了许多，走路也无需那般仔细。

但贺兰尧行进得却并不快，待到临近书房时，里头正传来顾长越的说话声。

“……表明心意尚在其次，我与阿尧同为男子，也不知他愿不愿意嫁与我。”

一瞬间，贺兰尧正欲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嫁给……谁？

紧接着，又传出青阳无所谓的声音：“贺兰尧不愿意嫁，大人您嫁呗，咱们又不是备不起嫁妆。”

“啧，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顾长越忍不住拍了把他的脑袋，略有些烦躁道：“若是阿尧不愿与我在一起，还谈什么谁嫁谁娶。”

“嘶，大人您下手也忒重了。”青阳捂着脑袋抗议。

顾长越本就为了今日的赴约紧张了好几日，做同心结时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转眼又被青阳提了起来。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挥手把青阳赶出书房。

青阳捂着脑袋灰溜溜往门口挪去，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您偷偷喜欢人家这么久，也没见人家给您什么好脸色，他不愿又如何，您再接着喜欢您的呗。”

“出去！”

顾长越作势要拿笔扔他，青阳一溜烟就冲了出去。

“大人饶命……哎呀！夫…….夫人？！”

青阳毫无征兆地夺门而出，正与贺兰尧撞了个正着。

盛着汤的食盒剧烈一颤，发出瓷器碰撞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