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顾长越一日滴水未进，脸色惨白如纸，看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贺兰尧端了粥来，也没能给他喂几口，也只得在一旁默默陪着他。

夜半人声息，天都城平静地不似往日。

更响三声，屋内屋外皆是黑沉如墨。

贺兰尧撑在案边，脑袋微微一沉，顾长越注意到了，张了张嘴：“累了便去睡吧。”

“我一人睡不着，你陪我。”贺兰尧对上他的双眼，片刻后，一双手就揽了过来，抱着他去了榻上。

一躺到榻上，顾长越习惯性地将手垫在了贺兰尧身下，贺兰尧却将他的手拨了开，转而把他按入自己怀中。

手指伸入他的发，像之前那般轻柔地按着，贺兰尧温声道：“难受的时候，睡一觉便会好些。”

顾长越揽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义父从前也是这般教我，一时想不明白的事，睡一觉后会明白许多。”

贺兰尧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若义父知晓此事，他可会后悔收我？”顾长越紧了紧臂弯：“阿尧，我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我从未对你失望。”贺兰尧抚着他的背，认真道：“人人都有错处，不必太苛责自己。”

顾长越不作声了，沉默着听着贺兰尧的心跳。

一夜终究难眠，天还未凉，顾长越便独自一人出了屋，游魂般在府内四处飘荡。

浑浑噩噩间，他似乎看见了顾绥的身影，他跟着追去，却不知为何来到了库房。

一双碧绿的眼转了过来，立即咕咕地叫了起来。

顾长越想起灰羽枭被关了许久，于是伸手打开了笼子。

灰羽枭扑扇着翅膀，咕咕的飞了出来，高兴地在屋内飞了好几圈，最后落到顾长越肩头。

顾长越看了眼笼边的食盆，边沿破了些缺口，内里还残留着一些食物碎渣，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新鲜。

想到自己不在，底下人难免疏忽，顾长越摸了摸它的脑袋。

灰羽枭咕咕叫了几声，全然没有一点不悦，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指。

顾长越盯着它看了许久，眼中满是不舍。

灰羽枭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随后顾长越带着它来到窗边。

许久没看过外头的景色，灰羽枭长啸一声，展翅飞了出去，顾长越望着它渐远的身影，默默取下腰间的一小块香牌，扔到火里烧了。

就在这时，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侍卫们见来人的装束，立马跑来向顾长越禀报：“大人，刑部来人了！”

顾长越似是早就料到，迈步走向府外。

而从梦中惊醒的贺兰尧，睁眼后发现身边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却留下一封书信。

信上清清楚楚写着”和离“二字，正是先前被顾长越收回去的那封。

贺兰尧慌忙跑出了屋子，正撞上刑部的人将顾长越团团包围。

“长越！”贺兰尧欲冲进包围圈，刑部的人立即拔剑拦下他。

他擡眼盯向来人，那官员胡子一蹬，蛮横道：

“泉州四子一案经刑部重审，凶手胡生已然伏法，顾长越错斩朝廷命官，即刻捉拿归案！”

随即二话不说就命人擡来三十斤铁枷，几人合力按住顾长越，就要往他身上套。

“住手！放开我家大人！”青阳抓着烧火棍就冲了出来，想冲上前救人，奈何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林小白及时把他从剑刃下拖了出来。

适时陆庭出现，见到此情形，立即拔剑冲了上去。

“陆庭！”顾长越适时唤住了他，眼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大人！”

“退下！”

顾长越错杀了人自然逃脱不得，但若陆庭因此杀了刑部的人，连他也难逃一死。

贺兰尧早已持镖在手，听到顾长越呵住陆庭后，他跟着呼吸一沉，对上顾长越的双眼。

“长越……”

“阿尧，对不起……”

三十斤重铁枷压在肩上，顾长越的背不得不弯下，手脚都被拷上了沉重的锁链，走起来发出铛铛的响声。

“带走！”

官员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亲眼看着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低下头，不知有多快意，故意在顾长越经过台阶时狠狠推他一把。

顾府的人围拢在门口，对官员怒目而视。

贺兰尧早红了眼，掐着镖身的指尖白得发青。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冲动生起。

在那官员故意牵起铁链的另一端，像牵狗一般拽着顾长越时，贺兰尧脑海中弦彻底断开，他才擡起手，忽然就被人死死摁住。

泛着寒光的镖刃在阳光下十分刺眼，一旁的青阳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这这……夫人手上的是……夫人你？！你是贺兰尧！”

“这……这……”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贺兰尧转头看向陆庭，眸中杀意尽显。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陆庭显然承受能力比青阳高许多，在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后，很快将意外压了下去，分析道：“若贸然杀了刑部的人，顾府所有人都得遭殃。”

贺兰尧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凌厉的眸色中闪过一丝犹豫。

片刻后，他忽然转身离去。

林小白赶忙跟了上去：“小姐你要去哪儿？”

“跟着陆庭，护好自己。”贺兰尧撇下一句话就冲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自竹林上空掠出，踏着屋檐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