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 2)
“报告出来了吗?”
“爸爸去找医生了。”
另一边,主治医生正在诊室和家辉父亲说明病情。
“从报告上看,患者现在处于胰腺癌3期,所以家属要做好充分的陪护准备。”
“医生,3期......是晚期的意思吗?那、那是不是要化疗什么的?”
“其实,胰腺癌到了3期,通常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治疗意义了,当然,我们非常理解,作为家属是不愿放弃任何治疗机会的,但就目前的医疗手段来说,针对3期的治疗效果比较甚微。”
门外,家辉被医生和父亲的对话吓到了,他僵在原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虽说春已过半,南熙市的夜晚还稍显凉意,许馨安从诊室出来时,接到了林陌成的电话。
“你妈妈怎么样,是什么问题,严重吗?”
“胰腺癌,晚期。”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说:“那要不要安排来上海治疗?”
许馨安在一处偏角坐下,疲惫尽显:“我再咨询一下医生吧。”
“好,工作的事你先别管了,先专心照顾你妈妈。”
去年十月,两人低调完婚后,许馨安便离开总经办,去了集团独立运作的盦尘基金。
她又回到了那座云达大厦,只是与林陌成在不同楼层办公。
那座矗立在繁华地段的大厦,仿佛一位时间的见证人,又似滚滚红尘里的同行者,让他们保有各自的天地,又将他们笼聚在一起。
......
在第一次专家会诊后,许母的病情就走到了拐点。
“姐,我们不能告诉妈妈实情,她会受不住的。”
家辉眼眶又湿了。十来岁的大男孩正在经历人生中的离别时刻。
许亚男清醒时总问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大家只说是身体里长了个瘤,过段时间割掉就好了。她又问那几时割掉,我疼啊!大家就编个时间哄着她,开始谎话套谎话。
肿瘤扩散的异常快。
一周后,原本一百多斤的人如今只有九十出头了。
又过一周,许亚男开始持续胃出血,每天要靠胸腺五肽和白蛋白维持着。疼的厉害时,靠一支杜冷丁缓解。
期间林陌成来过一次。第一眼竟没认出那是许母。
那具迅速衰老的躯壳,俨然已在死亡边缘。
......
许亚男的葬礼在六月,从确诊到离开,只有短短三个多月。
最后的死因是半夜呕血导致的窒息。
许母在临走的那天早晨,便已无法排尿。癌细胞的转移以及肿块的压迫,导致滞留体内的导尿管不起作用了。
与此同时,由于凝血功能障碍,她皮下血管几乎找不到能输液的位置了。
护士在她身上将针头插进去又拔出来,反复寻找可以输液的血管。许馨安最后看不下去,背过身悄悄擦泪。她知道,母亲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许亚男也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死死拉住女儿的手,嘴里艰难地吐出“回家”二字。许馨安点点头,说好的,我们回家。
家属向医院说明情况后,院方很快同意了出院要求。
那一天的南熙下了一整日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回家的路上,许亚男一直阖着眼,她突然嘴唇吃力地嗫嚅了下,许馨安俯下身,“妈,你是想说什么吗?”
“文静......”
她眼圈一红,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文静......”
“我在,”许馨安忍住哭腔,“我在呢。”
“文静......妈妈......错了......”
许亚男眼眶积了泪,却隔了好久才流下来。命不久矣的人,连制造些眼泪都是奢侈的。
家辉帮母亲擦掉泪,逐渐哭到不能自已。
他想起小时候最怕看见的就是大姐的遗像,如今他握着母亲的手,却一点都不怕。
从他记事起,妈妈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主心骨。在外人看来,他的妈妈有些强势、甚至有些霸道和泼辣,但他自幼从母亲那里感受到的,是浓浓的保护与珍爱。
妈妈总和街坊邻居夸他,却很少提及姐姐们。
她明明有三个孩子,但家辉感受的到,他获得了母亲全部的爱。
“家辉,妈妈去买菜了啊,你今天想吃什么啊?”
“家辉,妈妈给你买了新球鞋,快过来试试!”
“家辉,来,多吃点肉,男孩就是要长得壮壮的!”
车里,他拉着母亲的手,与母亲有关的全部记忆,开始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车轮滚滚向前,许母回家的路很顺畅,一路绿灯,没耽搁一点儿时间。然而,回家还不到两小时许亚男就开始呕血。
家辉喊着回医院!快回医院!家人连同护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再到医院时,人就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了。
据说人在进入弥留之际,灵魂会先一步进入时间的洪流里,会回放自己的一生,会看见短暂的未来。
接着,就在那条没有尽头的岁月长河里,转世、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