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2 / 2）

“夏天是很热，但这不会是他们度过的一个夏天，我也希望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们当然可以、也有能力养它们一辈子，不过这不是救援队的初衷。”关昭说的这些话，并没指望唐湃能立刻接受，毕竟当初她自己也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

成为兽医越久，诊治过的动物越多，她除了会感慨人类在医疗技术上的受限，也见识了动物超乎想象的坚强。它们不属于人类构建的文明社会，它们有自己的法则。而他们这些救助者要做的，更多的是修复与守护自然法则，而不是将人类的理念加诸在动物身上。

“那，昭昭姐，”唐湃因为中暑，脸上血色都聚集在脸颊中间，衬得其余部位格外白，“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的眼神里满是无措和茫然。

关昭果断摇头：“没有。”

“恻隐之心从来没错，”她接着道，“你只是需要学会把它发挥到更合适的方向。别担心，这是救援队最擅长的。”

“好好休息，”关昭看了下时间，叮嘱唐湃一句后，往院子里走，“我该去喂它们了。”

“唉，有时候真觉得做人太弱，”她换了个语气，长吁短叹，“这么矮的树，还要爬梯子。”

闫山跟着，比她还紧张：“我去吧。”

“你去能干什么，吓唬它们？”关昭很不耐烦地走去厨房取了喂食器往里面灌好果泥：“哪里是我想主动请缨，还不是没办法。但凡你上去它们不会躲，我绝对不揽这个活。”

闫山的急切不是无凭无据，他知道关昭以前爬树救猫摔得不轻，从那之后都不愿意爬高上低。

唐湃不知道这点，但他瞧见关昭有闫山扶着，爬上一米多高的人字梯还是颤颤巍巍时，多少也猜到她大概是恐高。

他有点懊恼，要是早能机灵些，别中暑，现在就不用躺在客厅里干看着。

额头上的毛巾没敷多久就失去了最初的凉意，柔软的织物纤维染上与体温相近的热度。闭上眼感受，像是有温暖的手轻轻触碰。

唐湃摸索着拿下毛巾，将温热的那面握在手心里，产生了种肌肤相贴的微妙错觉。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架着梯子的院墙边。

被两个人同时注视着的关昭，此刻一手举着塞了质地更粗粝的果泥的喂食器，一手松开被她紧紧抠住的梯子顶端，努力维持平衡伸展手臂，直到能接近两只不时扑棱翅膀的小鸟。

随着小鸟一天天长大，喂食的频率会逐渐降低，但每次的喂食量则会增加。为了两只鸟顺利进食，她握手术刀的本事都用了出来，拿着喂食器的手放松后甩了甩，手腕直发酸。

嘴上再抱怨，动作上仍是一如既往的仔细。

“喂好了吗？怎么不下来？”闫山见人只顾着甩胳膊，脚下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禁问。

“……脚，抽筋了，嘶。”关昭倒吸一口气，鼻子皱起。

因为不敢在梯子上挪动，为了能保持喂食的最佳距离，拼命踮脚，忘记了不常运动的人，蓦然绷直脚面，是很容易抽筋的。

肌肉的痉挛使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一顿一顿的疼痛仿佛是在敲摩斯密码。

痛感迟迟没有消失，她不得已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正常的右腿上，扒紧梯子，生怕自己脚一滑掉下去。

“还在痛？”闫山问。

“不痛的话我早就下来了，谁喜欢趴在梯子上啊。”关昭没好气地说，尝试自己舒展左脚，还是在抽筋，痛感并没有缓解。

“别动了。”闫山看着她在梯子上抖腿，心惊胆颤。

他擡脚踩住梯子最低一格，确认支撑得够稳，趁关昭注意力都放在抽筋的疼痛上，一脚蹬着梯子，一脚仍踏在地面，两手卡住她的腰，把人一提溜，从梯子上摘了下来。

“啊！”关昭本能地抓紧闫山，尖叫才刚挤到嗓子眼，就因为双脚已经落地戛然而止。

神奇的是，她站好后，抽筋的感觉就停止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左脚是吗，还疼得厉害？”闫山也不去管梯子，就要蹲下身去握她的脚踝。

“好了好了，不疼了。”关昭往后缩。

“一放你下来就不疼了？”闫山不信。

关昭为了证明，用力在地上跺了跺：“真的好了。”

“行，知道了，别跺了。”闫山生怕她再跺两下又抽筋。

两个人的动作都被客厅躺着的唐湃看在眼里。对话的内容完全听不清，只能看见关昭被闫山抱下来，她熟稔而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扶着他的手臂。

唐湃紧紧攥起拳头，匀称的手指勒紧，陷进被捏成一团的毛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