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庵郡(2 / 2)
女子微微思索,后又窃笑,娇嗔:“公子可还记得,你当初许诺妾身的,一要花开无尽期,二要星照满堂彩,这无尽期是有了,满堂彩可迟迟未兑现呢”。
软酥的语调,即便是这满园的花娘,也比不过其娇媚。
她俯身,贴到公子承的耳边,朱唇咬着耳珠,惑人心弦,“听闻旧时曾有公主好养面首,各地便兴开了不少小倌馆,或男身女相,阴美之姿,或高大俊朗,胸背开阔,总之,都会是副好颜色。”
公子承盯着眼前的女子,目光里的探究很快盖过,他自是一副心悦的表情:“听着确实有趣”,随后,立即着人去办。
其他的花娘大惊失色,即便是在欢场行走多年,也不曾见过这般荒唐作风。
但公子承只是问:“既有了男倌,你想要如何安置呢?”
寿喜安掩着中嘴,笑得花枝烂颤,说:“此等艳盛之景,自然要与姐姐妹妹同乐共享才好啊。”
花娘们互相看看,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先前就抱怨过百贺楼扩建影响了谋生的花娘,忍不住问:“这百贺楼刚扩建完成不久,难不成,你又要再扩吗?”
“这不劳民伤财嘛。”
“是啊,这建了拆,拆了建的,岂不是瞎折腾。”
......
底下的议论,开始有抱怨的声音出现。虽然因为寿喜安的名头,百贺楼一跃成为红楼之首,连带着她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但身价再高,经常歇业也很耽误啊。再说,她们都是吃青春饭的,这韶华芳菲能有几个年头。
“好了,好了”,王端端却并未生气,“这百贺楼如何能盛得下那么好的光景”,她转头对公子承说:“山管人丁水管财,那雾丘之坪,后靠期鸣山,最宜养人。前面又一片坦途,向阳背风的,我要在那里搭建廊庭,就专门养四处寻来的面首。咱们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去,岂不快活”。
公子承拦腰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刮着她的小翘鼻,宠溺地说:“你啊,惯是有主意的”,然后一挥手,示意延吉下去安排,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逗得她咯吱咯吱地笑,那旖旎之色,其他人赶忙知趣地离开。
王端端娇腻的声音,微微有些急促,待瞥见人群散去,她才自公子承的身上起身,整理好裙摆,俨然换了一张面目,冷冷淡淡地说:“好了,后面的事就用不着我了吧。”
“小端”,公子承似乎意犹未尽,拉住了她转身时甩开的手臂。
王端端看着小臂上的手,冷笑着说:“公子承,我昨日发现,妆匣里鲁什自诉的那张罪状没了。”
果然她话刚落,就见那只手无力地垂落。
在雾丘之坪,建三里夜梦廊庭,夜夜笙歌,便是她要的“满堂彩”。
至此,世人的辱骂,都将叠加在“寿喜安”这个名字前,以作修饰词。
夏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西郊外的桐庐林总算迎来它,等待已久的客人。
王端端给解差使了点银子,才得到这个机会。
“长话短说,别耽误工夫。”
“省得的”,王端端连连点头,“谢谢差爷”。
粗衣褴褛,枷锁封固四肢,脸上的烫金印被一撮黏腻的头发遮着,一时辨不清真容,王阳微微擡头,先前解差说有故人来看他,他还觉得意外。
“你是?”王阳声音喑哑着。
“延瑞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们也是正常”,王端端声色平静地说。
王阳看向她身边的少年,秀眉清目,与自己年轻时似有相似,指着他,问了句:“你......你莫不是我族中晚辈?难为你还肯来看我这个罪人”。
王翊将手中的食盒拿出来,递给他,“这些都是我和阿姐亲自准备的,特来给......给阿伯,送行”。
“好孩子”,王阳擡起头,本想摸一摸他的头,惊觉自己一手的疮和痂,赶紧收了回来,“看到你啊,就想到年轻时候的我,那个时候在江南......算了,前尘往事不回顾了”。
“难不成侯爷对江南,也有什么故情?”王端端忍不住问道。
“你是......”王阳猛地记起来,“你是公子承身边那个花娘,你为何会来看我?莫不是公子承叫你的?”
他的声音由温和急转为怒吼,说:“你们还想从我这儿套出什么话!商阳那个贱妇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嘛!我的世柔,我可怜的女儿......”
说着,他一把将石桌上的吃食推翻在地,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故意让那个死丫头去找的公子耀,才害得我的世柔。商阳,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啊!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我会去联合鲁什做那等腌臜事吗!如今却颠倒黑白,愚弄王上,还将罪名全赖在我身上,你们都不得好死!”
“阿伯”,王翊试图说服他冷静,却被王阳一把推到,喝声:“滚!别以为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就可以套近乎,没门!你们回去告诉公子承,我会诅咒他,永永远远地诅咒他,被人欺、被人弃,被......”
王阳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强塞进一团粗布,解差怕他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赶紧过来,将王端端姐弟赶走,“他都骂了一路了,刚消停会儿,你们快走,快走,别惹他了,等到了岭南,有他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