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 / 2）
司酒酒说着，重新坐回台阶上，“我后来一直在想，你说的补偿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因为你离开B233，因为你没有去参加B级认证，因为你遇到那么多的危险，甚至后来没能做完晶体症特效药的研究……对我来说都是遗憾？
“你想把这些都补偿给我，对吗？”
“……对。”
“因为月离的话，你觉得我当初是因为误会生气才会跑回B233；后来看到一团的人攻击星舰，说不定还会误会你是要杀人灭口。所以你什么都不敢说，甚至选择封锁了我的记忆，假装陌生人，跟我重头认识？”
陆栖羽的脸色在黑暗中有些微微发白，半晌坐到司酒酒身旁，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那时你被救回来，昏迷了很久。意识混沌，应激反应也明显……治疗师说，就算你之后彻底清醒，可能也会出现记忆缺损，甚至可能只记得一些刺激强烈的片段。”
司酒酒想象不出来，那种状态下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但她记得自己上的那艘星舰被围攻的情景。
炮火就在眼前不断炸开，耳边是响得让人心惊的警报声，周围都在摇晃。舱内气压已经出问题了，空气也越来越少，身体飘在空中，有时甚至会觉得下一炮就会轰到头上。
离得最近的，是她最熟悉的机甲，却始终把炮口向着她。
她理智上知道陆栖羽更像是在保护他们，可现实和恐惧让她难以分辨，她当时甚至连陆栖羽的通讯请求都没敢接。
“这么严重吗？”最后，司酒酒喃喃自语道，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陆栖羽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都能猜到，那之前为什么……”
司酒酒知道他想问什么。
“因为我生气了啊。”她说，“就算我当时的状态确实不好，也不代表你选的方式就是对的。没有人喜欢被瞒着。”
陆栖羽想起自己最初的想法。
一开始他并没有想瞒这么久。可后来相处越久，越亲近，他心里的贪妄越深，反而越不敢坦白。
到最后终于错过了坦白的机会，积重难返。
所以他没解释，只老实道歉：“对不起。”
司酒酒没应他，可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但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
陆栖羽擡头，眼前女生唇边挂着笑容，可莫名地，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很喜欢B233。刚过来的时候，我就只想好好在这生存下去，多赚点钱，能通过制药师认证最好，拿到星盟身份的话，生活也能更方便些。
“后来晶体症爆发，我真的很希望能找到特效药。我希望星盟的专家们能加把劲，也希望自己能更强大点，可还是没能赶上星盟放弃的速度。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啊。”
司酒酒吸了口气：“虽然不喜欢你的做法，可是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机会。这次我做出了特效药，通过了制药师认证，做了很多以前根本不敢做的事。还有，现在B233也一点点好起来了。”
陆栖羽：“所以，你现还生气吗？”
“生气也没办法。你不就是这样吗？以前也不怎么长嘴。”司酒酒笑着吐槽。
陆栖羽目光软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能留下吗？”
“当然不能啊。”司酒酒想都没想，“你是星盟代表，跟我们是对立的。留下来算什么？”
陆栖羽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司酒酒又笑了。
她其实明白陆栖羽想表达的意思。不是留在B233，而是她身边。
“陆栖羽。”
过了很久，司酒酒才终于再次开口。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过的。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结果来到这，没几个月就碰上了你，走的路跟我设想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后来……你说补偿我，确实，这次好像真的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做了很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一路走来很辛苦，我也觉得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可其实有的时候，也是仗着有你在。”
陆栖羽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但司酒酒还在往下说。
“可这样我没有安全感，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她说，“正好，B233也要开始改变了。我想试一试，离开你，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陆栖羽看到她眼中的明亮和决然，就明白，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可他还是不死心。
“只是试一试？”
司酒酒偏头看着他，半晌点点头：“我试一试。”
“那我等你。”
“我也不知道要试多久，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别人了呢？毕竟我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陆栖羽双眼微睁，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震惊。
司酒酒笑得更开心了。
她很快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不从政？”
陆栖羽看了她一会，才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也是暂时的，桑玉川想让我帮帮他。正好，月氏太猖狂了，我……也需要力量。”
司酒酒听他说过，知道桑玉川就是现任的联合评议会议事总长。
据说这位善于守成，处事圆滑，总能做出对各方最有利的选择，加上背后也有世家支持，所以这么些年，位置坐得也算稳。
可这样的中庸又不够得人心。
随着时间推移，陆栖羽父亲留下的影响渐消，顶尖世家想要换个更亲近己方的人，凭功绩爬到顶层的人们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所以有了月氏把主意打到陆栖羽身上，也有彭家的决绝和不择手段。
司酒酒没有再问。
不管陆栖羽跟桑玉川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如今站到桑玉川一方，其实就等于断绝了其他人的念想。
只是没想到还真让云渊说中了。陆栖羽的选择，终究有她的原因在。
“很晚了，回去吧。”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陆栖羽便站了起来。
司酒酒却没有动，思绪收回，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还漏了什么？”
陆栖羽：？
司酒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身边情况的？怎么找到我的位置？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栖羽眼里瞬间露出一丝心虚。
“别以为能糊弄过去。”司酒酒拍了拍身旁陆栖羽刚坐过的位置，“把系统弄掉了再走。”
直接被点出，陆栖羽终于放弃了。
司酒酒看到他重新坐下，借着暗淡天光，甚至能看到青年的脸连同耳朵都红了。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司酒酒：“你猜。”
似曾相识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陆栖羽脸上的绯色似乎更深了。
“所以，你究竟还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装系统，亏你想得出来。”
陆栖羽垂眼，也不说话了，默默牵过她植入了个人终端机的右手，触发了终端功能。
司酒酒也不急，就坐那任他摆弄，等着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发现自家系统不对劲，那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可第一次把陆栖羽跟系统联想到一块，大概是在撞见他跟鱼初行见面后。
那时她因为觉得被骗，生气加上怀疑难过，下意识想躲着陆栖羽。可系统很快就发布了任务，而且她前脚偷偷出门，后脚陆栖羽就跟上来了。
要说是因为陆栖羽厉害，也不是不行，可巧合也是真巧合。
等发现陆栖羽跟月离也认识，她重新审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也开始换个角度去看自己绑定的这个系统。
她逐渐意识到，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穿越者绑定系统是合理的，才会忽略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
097没什么用，签到任务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特殊奖励，除了一开始就附送的储物空间，普通系统应该具备的功能它一概没有，甚至对药草都是一知半解，这其实一点都不像她印象里的系统。
就连附送的储物空间，其实跟市面上常见的也没什么区别。发放奖励的能力看似神奇，但其实某些高级储物空间自带的功能也能做到。
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事露出破绽，她推断出一直追查的原主也许就是自己，对097的怀疑和思考就更多了。
特别是后来刷新的签到任务，越来越多地引导她去追寻过去的痕迹，让人越发觉得这些任务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目的。
司酒酒做过很多假设，可最后只有一个说得通。那就是097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签到系统，甚至可能就不是一个系统。
再联想到过去跟097的对话和其中的试探，她基本就有了结论。
终于，S级认证第二场考核结束那天晚上，一切都得到证实。
在她决定独自出门时，陆栖羽果然忍不住了。
097越激动，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躲在街边阴暗角落里，看着陆栖羽毫不犹豫地冲向约定的会客馆，司酒酒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到后来记忆恢复，她渐渐能猜出陆栖羽的动机，就只剩下好气又好笑了。
其实线索多明显啊。
就像当年她给工场留订单信息时写上“499”一样，这还是她教给陆栖羽。
097。
9是司酒酒的“酒”，7是陆栖羽的“栖”。
司酒酒都记不清自己当初开玩笑，跟陆栖羽抱怨穿越居然没绑定系统时，都说了些什么。可这个人竟然也板板正正地给她装成了。
就这么骗着她把一起去过的，她提起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甚至还时不时暗搓搓地想给自己助攻。
想到这，司酒酒忍不住小声又吐槽了一句：“挺会玩的啊。”
“我没做什么。”一直在页面上操作的青年终于小声地解释了一句，“只是在个人终端机里加了个小程序，能将范围内的声像同步记录，传送到我这边。”
“啊，难怪我跟别人通讯你会知道，但我不用虚拟屏幕，直接输入信息，你就不知道了。”
陆栖羽又不说话了。
看他一边操作，一边透出点隐约的委屈，司酒酒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却还是有很多不解，干脆托着下巴盯着陆栖羽看。
“那你是怎么跟我在脑海里对话的？”
陆栖羽表情没什么变化，耳尖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被盯得久了，才不甘心地回答：“这跟你操作储物空间界面的原理差不多。”
“果然这储物空间本来就是我的，对吧？”
陆栖羽又沉默了。
他的操作也终于结束，虚拟页面消失后，他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握着司酒酒的手，半晌才慢慢松开。
“以后，我就没办法定位你在哪里了。”
司酒酒心中微动，片刻前那点调侃的心情突然就没了。
她其实也曾经偷偷想过。
如果陆栖羽当初真的没有收到她留下的信息，从A3星系回去后发现她走了，之后再联系不上，好不容易知道在哪，可没见上面就又遇上了星舰事故……看着星舰炸开时，这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陆栖羽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落在她身上，过了一会，才又低声问了一句：“你会试很久吗？”
司酒酒笑了。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