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女人抹了把泪,恶狠狠瞪向周嘉钰问。
“你什么意思啊?”
“你就没有一点点后悔吗?”
“什么?”
“在你辱骂,打压你女儿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被社会歧视的对象吗?
我说难听点吧,甚至在社会上,你的地位还不如你女儿,毕竟,她只是个人作风问题,而你,是道德品行的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人白着脸,一开始的嚣张气焰终于被打压得一点不剩。
“我想说你,或者说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把自己女儿当成女儿来看。”
男人让她这话气笑了:“我们怎么不把她当女儿看?不把她当女儿看,我们把她当什么看?”
“你们真的拿她当自己家人看吗?还是她始终觉得她是外人,以后会是别人家的人,你们之所以养她,不过是因为弃养是犯法的而已。”
周嘉钰说得很认真:
“如果你们真的把她当成女儿养,就不会要求她勤劳,顺从,本分。
你们会跟她说,你可以大胆,可以自由,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不犯法。”
“古往今来,一直都是这样,”男人:“女人到了年纪就该结婚嫁人,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这样才不愧对于国家,父母。”
“就是,”女人这时候又顾不上刚刚的埋怨了,慌忙跟男人统一了阵线:“我们还是支持她想做的事情的,可一个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她得——”
“够了,我最讨厌的话就是这一句。”
周嘉钰深吸了口气,她是独生女不假,深受父母宠爱也不假,可父母的思想和头脑早以被腐朽的社会制度所固定,他们在这样的框架里,也会尽可能得去支持她。
可一旦超过社会上对于女性规定好的这个格子,他们就会马上跳出来反对。
比如女孩子就应该爱干净,就应该结婚生孩子,就应该围着灶台,生个孩子,绕着老公孩子碌碌无为得过完那简单又平淡的一生。
但幸好,比起规矩,他们更爱她,所以她可以离开家乡,去往大城市,可以独自一个打拼,可以在陌生的地方,开出绚烂的花。
毕竟,保护花的方法,决不是阻止花开。
“我说你们把自己女儿当儿媳养,不是养给你们儿子的,是养给你们未来女婿的。
不要急着反驳我,听听看是不是这样。
你们要求她勤劳,以好服侍她未来的丈夫。
你们要求她顺从,以包容她的未来丈夫与公婆,能顺利在婆家生存下来。
你们要求她脾气软乎乖巧,钳制她的野心,以免她见得世面广了,不安于家庭。
你们限制她的人生职业,以困于她的婚姻。
这一样样,一桩桩,你们能反驳哪一条?”
这一条条,一桩桩,都是沉重的锁链,压制在每一个活着的女性身上。
周嘉钰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死亡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起码死了,这身上的枷锁就一条条的全都卸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部很久远的电影。
五个旧时代的姑娘们不想活在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之下,所以约好了一起赴死,去往死亡的后花园。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的自杀也是别人设计好的一环,等她们死后,她们的尸体就会被拿去配冥婚。
可以说是连死都躲不过这吃人的社会。
不过,万幸的是她们上吊的房屋塌了。
可不幸的是,那屋子塌了,她们没死成,还得继续忍受那该死的封建糟粕对女性的压迫。
这两夫妻沉默了很久,又搬出了那句陈年旧调:
“可是大家不是都这样吗?”
“是啊,”
周嘉钰如负重释般说出来了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
“你们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所以才能理所应当得对女儿说出那种话的吧。
整天在家好吃懒做,将来肯定找不到好老公。
你这种打扮,哪个男人敢娶你?
你这个脾气得改改了,以后哪个婆家敢要你?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很久了,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女儿就像那不断往里存钱的储钱罐,只有到最后把她嫁给了一个男人,这个储钱罐才能够打开。
要不然就是一个永远没办法打开的铁罐子?”
又是长久的沉默,随后是苍白且无力的狡辩。
“我们是爱她的啊。”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动到了女孩哪一根神经,她忽然动了,目光里带着畏惧,又隐约流露出憎恨与厌恶。
“你这是什么眼神,”男人看向女儿怒斥道:“早就说过你,你这个脾气性格如果不改的话,大家都会讨厌你,包括我们,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喜欢,还有谁会喜欢你啊。”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喜欢,”周嘉钰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那它真是该去医院看看精神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