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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客厅推门向两侧打开，明媚的阳关洒落在檐廊上，给屋子带来暖意又不会刺眼。

缘一眼睛看着兄长在屋中走动，拿过来滋滋作响冒着水蒸气的水壶，拿过家中刚买的点心，红色羊羹散着红豆的清香，清甜的滋味不断勾引着人的味蕾。

祸时安静坐着，神情微敛，擡手端起茶杯小口抿着借此遮挡自己的神情和注视缘一的视线。

缘一很开心，任谁都能察觉到那端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嘴角勾着淡淡笑意看着兄长的人心中散出的幸福，那幸福就像雪花落在炎炎夏日中，带着冬日的清凉让人心情舒爽，不断飘连绵不绝雪花却又转瞬即逝。

眼前的一切再幸福，也不过是幻觉。

祸时问着脑海中的仙人：“我们真的要破坏这个幻境吗，如果缘一只是想在画中跟兄长度过安稳幸福的一生，我们真的要打破吗？”

缘一自始至终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他的疯狂将所有人卷进来，却没有露出凶光，他的理智和疯狂，只是想构成这温馨的家。

这样小心翼翼的祈求，都必须要打破吗？

魈沉默片刻，才沉声说道：“虚构出来的幸福无法掩盖沉痛的现实，虚假的想象，就如同泡影，一触即散，等他被迫回到现实后还能接受想象和现实的差距吗。到那时，他的疯狂又会不会伤害到他在意的人。”

祸时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个幻境如同泡影，是什么意思？”

魈回道：“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相当，刚刚进来的你、不需要食物补充身体活动所需能量的锖兔和宿傩，富冈义勇的身体快到极限了。不，就算富冈义勇没事，缘一也无法支撑太久。”

魈在祸时的识海中睁开双眼，璀璨的金眸跨过黑暗无边如海水般的识海，看向坐在桌边带着笑意的缘一：“构筑实现所有人愿望的幻境，所需能量庞大。能支撑这么久，他的力量也几乎到达极限。你看，他的手指已经因为力量枯竭而在颤抖。”

祸时闻言悄悄看去，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正微不可见的颤抖着，这可以定性为见到朋友的激动，对兄长的敬仰，也是自身无法抑制的疲惫。

祸时苦笑一声：“所以，就算我不进来，这能实现任何人愿望的幻境同样会破碎，我只不过提前打断了他们的美好。”

魈摇摇头：“妖怪跟人类不一样，妖怪本身就是某种力量的结合体，缘一力量用尽后，身体也可能随之消散。如果不想走到这个地步，你必须把缘一从他的美梦中拽出来。”

魈说道这里，语气顿了一瞬，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祸时发现。

祸时并不清楚仙人的过往，仙人也对此缄口不言，但祸时隐约猜出，魈，有着并不美好的过去。

祸时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感觉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被五条近威胁，被迫前往山中，与暴戾的山民相对，无法拯救的山神花御，身躯的伤痛...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决堤了的洪水向他冲来，不给他喘息的时间，这个世界的恶意好像要把他生生拉扯进无法反抗的命运旋涡中，无论怎么反抗，旋涡好像伸出了无数只触手拉扯着他向无底的深渊而去。

说到底，他不过是被关在实验室中少有接触外界的十几岁的少年罢了。外表的青年模样是这具身躯，并非是他的灵魂。

其余的事，祸时都能咬牙坚持，可缘一...

是他的家人...

现在，居然被迫跟家人战斗...

命运，你把这么多沉重的东西压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身上，也太过分了吧？

祸时苦笑一声，没有掩饰的疲惫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擦拭、清洗过双手的岩胜也在这时坐过来，隐约用着好奇的目光大量众人，无比真实，好像是真的普通人一样。

“缘一，我们回家吧。”祸时抱着一丝希望，轻声开口，不到无法解决的地步，他不想对缘一出手。

缘一目光露出疑惑，他的视线环顾四周，说道：“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他看过岩胜，看过锖兔，看过义勇和宿傩，看过在桌上啃着羊羹的肥猫，最后视线定格在祸时身上，认真道：“兄长，朋友，你，全部都在，这里难道不是家吗？”

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祸时长吐一口气，声音平静而沉稳的响在屋中：“不是这里。我说的，是没有多少家具过的很是简朴的屋子，被宿傩和我对打波及的凌乱的庭院，是能带来诸多旅人欢笑的料理屋。缘一，我们该回家了。”

没想到祸时如此直白，锖兔几人愣了一下，随后紧张的看向缘一，宿傩放在矮桌下的手成爪，指甲暴涨闪烁着刀刃般的寒光，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缘一许久没有说话，屋中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祸时在这让人心慌的寂静中，身躯肌肉也渐渐绷紧，终于在气氛僵硬将崩裂时，缘一开口了。

“...为什么要点醒，留在这里不好吗。”缘一淡淡说道，他看向祸时的玫红色眸子在短短时间内颜色越向深红。红的几乎至黑。

“虚假的幻境，说实话，我都想沉迷在其中，不想看见现实。”祸时似有寂寞的笑了一下，他在听闻这个幻境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能将过去已经死去的妹妹、弟弟们唤醒，他心中某个地方颤抖了一下，无法自抑的期待涌上心头，如瞬间膨胀的泡沫充斥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