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籁小镇-1（1 / 2）
狄籁小镇-1
两人都是被首都军校保护得一根头发丝都鲜少受损的指挥系。
象牙塔里的生活经验完全不能教他们如何招架镇长，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只得默许镇长将礼品堆满房间。
但镇长的来意显然不止于此，一番寒暄后，他招招手，将奥赛尔叫了过来。
“听说二位的队伍，似乎还有一名空缺。”
镇长揽着奥赛尔的肩膀，无视儿子越发为难的神色，兴冲冲道：“犬子奥赛尔，别的本事没有，但好歹是个元素异能。当然，蒙卡拉也是很好的队伍，但是作为父亲，肯定更希望孩子能遇到更优秀的指挥、接受更有益的指导……”
兰瑞早就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听出他的来意，立马一指林逾：“缺人的是他。”
林逾：“……”
林逾一时哭笑不得：“您误会了，我们没有空缺，只是暂时的分头行动。”
镇长毫不掩饰他的失望，但紧紧扣着奥赛尔肩膀的手没有松开：“6人队也可以的。奥赛尔真的是非常优秀的战斗系，奥赛尔，你快说几句。”
“说什么啊——”奥赛尔不耐地拨开他的手，“我在蒙卡拉就很好，指挥他们都是好人。”
“谁要你说蒙卡拉不好了？可是蒙卡拉再好也……”镇长蓦然失声，旋即挂上和刚才无异的谄媚笑容，对林逾歉意地弓腰道，“哎呀，林指挥，对不起对不起，教导无方，让您见笑了。”
“没有的事。”
“那您刚才说，您的队员是和您分头行动。可是您刚到的时候虚弱得很，难道队员也不赶来看看吗？这是否也有些——”
林逾道：“那是九皇子。”
镇长：“……”
镇长擦擦额汗：“……失敬、失敬。”
他总不能怂恿林逾把九皇子踹了换上奥赛尔。而且九皇子可是远近闻名的难相处，万一自家儿子不小心惹了皇室，那才是更惹一屁股的骚。
镇长咬咬牙，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兰瑞。
兰瑞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蠢货，眼见林逾脱困，自己连忙找个借口逃之夭夭。
镇长自然紧追不舍，圆圆的身体挤开门跟了出去。
奥赛尔在原地未动，无可奈何对林逾鞠躬道歉：“我爸总说糊涂话，不好意思。”
林逾笑着摇头，奥赛尔便也追着镇长出去。
只从对话看来，镇长似乎只是个爱子心切的父亲。或许他对吉卡拉转生的白洛不甚信任，不愿意让儿子成为白洛的追随，所以才想另谋下家，帮奥赛尔找到更可靠的指挥。
但这是蒙卡拉内部的事，队伍的契约更不可能轻易阻断。
只要奥赛尔和白洛都不答应，他最终还是会回到蒙卡拉。
房间里只剩下林逾一人，他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便下了床。
踱至堆成小山的礼品附近，林逾粗略看一眼，发现礼品里除了优质营养剂和一些医疗物资，还包括了几袋星币现金和一袋不明物品。
林逾把袋子拆开，入目便是一片暗红色的吉卡拉红石。胸腔里，心脏如同见了血的猛兽一般躁动起来。
心跳如雷，林逾自知不好，连忙将袋子系好，后撤退回。
是戒断反应？
难道只是接触一次，他就本能地对吉卡拉红石上了瘾？
林逾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任何解释。他是物欲很低的人，鲜少感受到那种程度的渴望，好像稍迟一步都会剧痛难忍，对不知名力量的本能向往令他心如乱麻。
“死咸鱼，”克洛维斯的嗓音从通讯器内响起，“要不要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你是来过暑假的？”林逾驳回了他的提议，随后用通讯器通知众人，“十五分钟后集合，准备出发了。”
这堆红石绝对不能取用。
红石是帝国的资源，禁止私下买售，至少在明面上，目前仅允许部分特殊军事人员和科研机构经审核批准后获取。
奥赛尔提到过，他父亲兼领矿脉的部分区域，一多半就是趁机盗采了。
三名队友先后称是，就连兰瑞也表示认可。
林逾想了想，手指在光脑流连片刻，按下了紧急联络的按钮。
“——你好，小指挥。”对方的脸上闪过一堆乱码，而后模拟出一个笑容，“乐意为你效劳。”
“我想知道我队友的具体位置。”
“你认为这符合紧急联络的适用规则吗？”
“我认为是。”
艾伯特的笑容弧度渐渐扩大：“真是任性。——但是答对了。”
克洛维斯等人返回时，林逾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校服，脖子上也换了崭新绷带。
距离考试限时结束还剩三个多小时，但从萝丝忒小镇到第三军区的车程只需两小时左右，因此众人的时间相对充裕。
虽然遭到林逾的拒绝，克洛维斯还是大包小包带回了无数特产，并毫不见外地托付给余海音。
“现在就出发吗？”克洛维斯注意到镇长留下的礼品，伸手摸了过去，“这是什么？谁送的啊？”
林逾冷声叫住他：“别碰。”
克洛维斯被他吓得一抖：“不碰就不碰，你凶什么！”
但他的动作比嘴更快，早在顶嘴前就窜回了林逾床边。
“我从艾伯特那里问到了陆枚的坐标定位，所以要和大家一起商量。”林逾将艾利亚斯之前找回的地图平摊在地上，他已经用黑色笔圈出萝丝忒小镇所在，而与萝丝忒小镇相距两指距离的另一座城也被打上了黑色的圈。
艾利亚斯看了一眼地图的比例尺，神色渐渐严峻：“很近。但他们为什么会去那里？”
那座城镇名为“狄籁小镇”，与毗邻矿脉、物资丰足的萝丝忒不同，狄籁是远近有名的贫穷小镇。
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那里依旧保留着落后的古蓝星习俗。艾利亚斯外出期间没有漏下相关情报，郁郁更是恪守侦察系的本职，将附近居民提供的有关信息都暗自记下。
两人三言两语便勾勒出狄籁小镇在萝丝忒居民口中的形象：
一群游民，有难民、有星盗、有通缉犯、有在其他星域无法生存的穷人——他们汇集狄籁。
他们反抗第三军区和第九军区的管理，嘲笑西部居民对吉卡拉的崇拜，同时对帝国的统治深恶痛绝，每一个路过狄籁的外人都会遭到残忍的剥削。
掠夺、虐待，他们就如一群蝗虫，每每过境，民不聊生。
概由于此，军区建设交通干道时刻意避开了狄籁小镇，狄籁更加成为三不管的灰色地带。
“这么说，他们很恨帝国。”林逾一言概括，“然后陆惟秋他们一行六个人里，三个都是皇室。”
克洛维斯：“哇。”
他没有继续说，但林逾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你是不是想说，可以吃席了？”
克洛维斯：“嘿嘿。”
虽然大家都很缺德，但毕竟事关自己队友，林逾也不能对陆枚完全袖手旁观。
经过商议，林逾最终决定再用一次紧急联络的特权，尝试和陆枚对话。
不过他们对此都不抱希望。
通话申请发出十数秒后，依旧无人接听。
克洛维斯正考虑前往小镇钟楼，用鹰眼看看狄籁方向是否能有收获，却听林逾出声：“啊。”
光子组成的视频窗口被接通了。
对面一片漆黑，看不见人脸。
“你在那摆弄什么？”中年男人的粗犷嗓音远远传来，视频界面一阵晃动，但最终仍是归于黑色。
“哦，没事。”答话的人距离光脑很近，但不是陆枚，也不是他们耳熟的声音。
中年男人又道：“别闲着，王让你找的东西呢？”
“在找了。不好找啊……唉，马上找到！”
中年男人似乎离开了，视野里又是一阵晃动。随后，一根手指对着光脑按按戳戳，林逾众人纷纷后仰，又听当事人自言自语：“刚才把什么打开了？没东西啊，怎么回事。”
看来是陆枚的光脑被别人拿走，但陆枚提前开启过仅自己可见弹窗的隐私权限，所以男人无法了解他们的现状。
林逾关闭了自己这边的录音，四人相视一眼，同时下定决心。
兰瑞只看他这副表情就猜到林逾心事，当即冷笑：“我们可不去。”
“就你那点分，去什么去。”林逾整理袖扣，和不情不愿的兰瑞击一下掌，“你们照常行进吧，我会把握好时间。”
延迟半小时才扣5分，他们有两百多分，足够扣一阵子。
况且路上还可能偶遇其他异兽，也是不错的加分办法。
兰瑞知道自己不能劝他，也了解作为指挥，除非迫不得已，都不可能抛弃自己的队员。
别扭地僵立几秒，兰瑞终究一拳砸在林逾肩上：“保持联系，出事了爸去捞你。”
林逾一笑，将自己刚用过的黑水笔塞给兰瑞：“一路平安。”
很多人揣测九皇子突然返回中央星域的目的。
其中又有一大半都认为，陆枚一定是为了王位。
他有血统、也有荷鲁斯之眼，于情于理都该跻身王位继承人的选择范围。
陆枚：谢邀，没空。
结果他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地方，郑重其事地坐上了“王位”。
面朝王座下数不胜数的信众，若非多年皇室礼仪的教养，陆枚未必能顶住这样密密麻麻的炽热的仰望。
“别紧张。”某人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直视他们，引导他们。”
陆枚恨恨回应：“你闭嘴！”
对方立刻消失，闭嘴得非常彻底。
然而刚刚喊完这句，陆枚又觉得懊悔，他跟当地土著无话可说，这样一来难免又有些无聊了。
“王，您的命令我们已经全力执行。请您宽容我们的愚蠢。”
陆枚不耐地斜支下颔，但拿他们无计可施，只能不悦催促：“一群废物，给我加快速度。”
信众们似乎尤其喜欢被他叱骂“废物”，听罢又是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兴奋欢呼，他们齐齐向陆枚振臂高呼，状似拥趸着他们无二独一的庄严神明。
“推翻吉卡拉——谢尔路才是我们的真神——”
陆枚：“……”
他听不懂什么吉卡拉和谢尔路，只知道这帮愚民无可救药，竟敢对王室不敬，掠夺了他们贴身的光脑。
六人被关进肮脏的铁笼，那里豢养着一堆蛇虫，幸好陆惟秋的队伍都不是废物，很快解决了外在危险，又用一些手段将他和一名侦察系送出铁笼。
所谓手段，自然离不开他的“荷鲁斯之眼”。
陆枚不自觉抚摸心口处，在衣衫的遮蔽下，那里生着一块纹身一般的图腾。
并非所有人的“荷鲁斯之眼”都在这里，只是他的纹案长在此处，就像监视着他的真心一样。
陆惟秋他们还在监狱里关着，陆枚也考虑过丢下他们直接去找林逾汇合。
但他的光脑还不知下落，只能暂且蛰伏，拿到光脑立马开溜。
颅内又传来某人警告：“你想抛弃我们？”
陆枚：“……”
陆枚：“知道了知道了，在想办法了！”
狄籁居民决定为他们的“谢尔路”举办一场祭典。
不同于西部星域的愚民，他们要用“三牲”来完成祭祀。
他们要祭祀的天神众多，甚至不限于“天神”，还囊括了日月星辰等一众仙班——总之，并非短短几日就能筹备完善。
陆枚应付完成群的信众，待到人群散去，他便跳下并不舒适的王座。
这里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入眼除了碧天就是黄沙。陆枚还记得自己之所以能被视作神明，无非由于他让一颗干枯的头骨重新长出了血肉皮毛。
那颗长着巨大头角的头骨此时便摆放在王座的右侧，闭合双目，好像刚刚死去。
是山羊。但陆枚无法理解山羊的含义，只能暂时放弃这条线索。
可惜清静的时间不多，又有一名信众冲进他休息的房子。
他呜呜咽咽说着陆枚听不懂的方言，还是随后赶来的其他信众拉住他，重新陈述一遍：“三牲奔逃，时日无多。”
陆枚：“……三牲很重要吗？”
“是的，王。我们找不到其他的代替。”
“沙漠里不是有很多动物？随便抓几只。”
“随便抓？”
对方微愣，问：“您指的莫非是沙漠中肆虐杀伐的那群妖物？”
陆枚分不清妖物和动物有何差异，只好点头：“是。”
“……吾辈该死。”男人惭愧地低下头颅，“对王来说，那些畜生或许不值一提。但对我们而言——”
陆枚反应过来，那些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分数的“异兽”，对于普通人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毕竟他们没有异能，狄籁更停留在落后的冷兵器时代，面对异兽，这里的居民只能坐以待毙。
“好吧。”陆枚道，“如果你们愿意把那些和我一起来的人都放出来……”
“万万不可，祭祀绝不能有外人参与。”
陆枚无可奈何：“那就别祭祀了。”
这个提议当然不可能被接受。信众们群情振奋，表示无论如何也要为王捧回胜利桂冠，接着气冲冲杀出屋子，王座周围又只剩下寂静。
陆枚已经放弃和他们沟通。短短一天不到，他都快被磨平脾气，对待这些信众实在无计可施。
随便他们怎样折腾都好，反正只要留一口气，他都能把人治好。
“王——”信众再冲进来，捧着从陆惟秋等人手中抢下的武器，“这是您的王杖吗？您是否愿意御驾亲征？！”
陆枚：“……”
陆枚：“我真是……”
他的目光落在通体漆黑的狙击枪上，似乎是愤怒之至，所以不住地摇着脑袋。
信众怕他动怒，以为是自己找错了东西，连忙惭愧地低头准备挨训。
然而陆枚越走越近，一把抢过了枪：“怎么不早拿出来？！走——！御驾亲征！”
狄籁小镇和萝丝忒小镇的边境距离约有十多千米，四人搭载了仿生骆驼，不多时，狄籁小镇便进入了克洛维斯的视线。
克洛维斯向众人描述狄籁小镇：
由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穹庐组成，圆顶房乍然看去，像极了一排又一排的群居蘑菇。
众建筑簇拥着中心处最大的一座穹庐，大风吹起帘帐，他隐约能窥见其间空空荡荡，无人居住。
此时的狄籁小镇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像平时，居民不惧烈阳，齐齐围拢了中心穹庐。有人站立在穹庐之顶，受人拥戴，一呼万应……
克洛维斯突然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