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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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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他又道:“你愿意以后都这么跟我过吗?”

依旧没有回答。

宣瑛懂了。

沉默代表默认,默认代表同意,同意代表着他爱惨了他。

被迫同意的人早已累得沉沉睡去。

只听到耳边叽里咕噜得不停,他恨不得拿针给他封上。

却不知在这叽里咕噜声中,他就被迫私定终身了。

=

嘉和二十六年五月十三,大吉,程国公狱中暴毙而亡。

同年六月初,程国公盐井案与东宫案告破,主犯韩国公苏鸣因涉嫌污蔑太子,形同谋反,举族下狱。

随着韩国公与苏家子弟入狱,掌案监李从心查出韩国公以及苏家子弟的多名罪状。

包括但不仅限于——

纵容家族子弟兼并占领百姓土地高达四千亩。

暗中放印子钱,逼良为娼四千人。

开设地下巨额赌场。

等等……

因苏家牵扯出数名世家子弟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侵占百姓土地、逼良为娼等为祸百姓社稷之事,嘉和帝震怒,命大理寺与刑部对几个世家进行调查审理。

同年七月,经过三法司与掌案监会审,嘉和帝旁听,程国公案与东宫被诬陷案最终迎来审判。

韩国公苏鸣纵容家族子弟为非作歹,怂恿程国公诬陷太子,事发后为灭口,杀害程国公。罪无可赦,判韩国公剥夺爵位,诛灭三族,抄家。

转眼间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物什。

各大衙门也不例外,就连昭狱也是如此,该杀的人赶紧杀,该砍的人立刻砍,砍完了好等着休沐日到,回去陪家人过除夕。

韩国公府斩首的日子在休沐的前两天。

定在嘉和二十六年二十五日午时三刻。

二十四日入夜时分,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人,提着食盒进入昭狱。

他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最里面,在最后一间牢房门前站定。

狱卒为他打开门,他走了进去。

这里关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

老人一身脏污囚衣,本来佝偻的身体变得愈发弯曲,好似身上压了座无形的高山。

他本来身量很高,体格壮硕,因这一场牢狱之灾,整个人像缩水了一般,从高大壮硕神采奕奕的国公爷,变成了这副活骷髅般的模样,仿佛直接跳过了死亡、腐烂、白骨化。

他睁着两颗浑浊的黑洞般的眼睛看着眼前人,眸子里尽是不解,好似在想对方来干什么。

看到对方手里提着的食盒,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是太子让你来给老夫送断头饭的?”

祁丹椹没有回答。

他静静注视着这个老人,从狭小天窗里透进来寒冷的微光,正好照在老人面前,将他那好似骷髅的灰白色的脸照得鬼气森森。

他五六个月来,看着苏家如同参天大树,枯萎腐败,直到坍塌。

他看着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在他的手里最终走向灭亡。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倘若苏泰活着,今日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他想,这个老人可能这几个月遭受到莫大的煎熬。

毕竟他出卖兄长,换来了爵位,换来了自己掌舵家族的机会,最后他亲手葬送了整个家族,无论是十三四年前由苏泰掌控的苏家,还是现在由他掌控的苏家。

否则他不可能老得这么快,已经是一副活骷髅了。

老人自顾自道:“哼,他是让你来看老夫笑话的吧,哈哈,老夫陷害他从不后悔,因为老夫知道,他一旦上位,老夫照旧会有今日的下场,现在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当年苏泰教导先太子之时,宣帆经常跟着宣其来苏府。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宣帆是多么敬爱他的兄长。

而他的向世家与嘉和帝递交宣其与苏泰谋反的罪证,最终导致这两人惨死。

他若是宣帆的话,也一定会对他这个罪魁祸首下手。

他知道,一定不能让宣帆继位。

否则就是他苏家灭亡之时。

他无法查找到太子的罪证,太子的一些小缺点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地位。

直到某日,在六皇子的提点下,他将注意力转到程家。

果不其然,太子虽然无懈可击,但是程家却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不仅如此,程家多数都是打着太子的名义去做一些恶事。

顺着这条线,他挖出了程家凿盐井贩卖私盐的罪证。

为了将这桩罪行公之于众,他命人潜伏进程家的盐井,利用卤水流入盐井,造成盐井的坍塌,死了一百多人!

计划完美进行着。

太子与程家按照他预期的那样反目,程国公为了家族将一切推到太子身上……

那么大的罪行,足够废太子了。

他也知道圣上不喜太子多年,一直想废太子找不到理由,他为他送上理由。

可是后来的一切,与他预期的截然相反。

但他不后悔。

他今日的下场,也可能是太子登基后,他的下场。

反正结果早就预订,早来晚来又有何区别?

可是看着数百年士族,在他的手里土崩瓦解,彻底覆灭,他终究是痛苦不甘的。

他一心想发扬壮大家族,最后却成为家族的罪人。

有什么比看着儿孙即将同他一起上路更悲痛呢?

又有什么比看着自己扶持的家族覆灭更哀伤呢?

又有什么比人之将死所有的抱负化为泡影更遗憾呢?

这六个月来。

是他最痛苦的六个月。

他已经彻底心力交瘁,麻木。

这时狱卒端着断头饭进来。

看到祁丹椹一愣,继而默不作声的将断头饭放下,退了下去。

他在昭狱这么多年,看管的都是些大案要案的死刑犯,或者是一些犯罪的王公贵胄。

这些人一般都涉及了不少秘密。

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要当做看不见,什么要当做听不见。

此刻,他应该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快速给死刑犯摆好断头饭之后,他就退了出去。

祁丹椹看了眼那断头饭。

挺丰盛的。

半只烧鸡、一条鱼、一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碗洁白的大米饭、一份鸡蛋羹。

整整齐齐摆放在苏鸣的面前。

苏鸣仿佛认命般,拿起筷子,要去品尝人生最后一顿美味的饭食。

这时。

只听砰的一声。

祁丹椹一脚踹翻摆放着断头饭的脏污桌子。

那桌子瘸了一条腿,木头已经开始腐朽,遍布着黑红色污迹。

被他那么一踹,桌子彻底散架,满桌子美味断头饭散了一地。

苏鸣并没有被激怒,只是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人。

俗话说,人死债消。

他与这个人并无深仇大恨,他与宣帆也没有非要到掘坟鞭尸的地步,为何突然这样被对待,连一顿断头饭都不让吃吗?

祁丹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踩着满地狼藉的饭食,走到苏鸣面前,在他面前放下食盒。

在苏鸣诧异费解的目光中,他打开食盒。

狭小通风口处寒冷的微光正好照在那食盒上,只见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红豆薯饼。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久远到存在记忆中只有那么一抹小小的片段,片段斑驳得不像他自己的。

那是他五岁时的元宵夜。

他娘带着他回外祖家,外祖家的厨娘做了红豆薯饼,软糯香甜,小孩子很喜欢。

那时他虽早慧,但终究是个孩子。

遇到好吃的,就会控制不住多吃点。

他吃了四个,因他年纪小,他外公母亲怕他积食,于是不让他吃。

为怕孩子们偷拿,他们命人将糕点放在橱柜的最高处。

他知道,只要回到安昌侯府,他会很长一段时间碰不到那糕点。

于是乘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烟花,他就悄悄溜到摆放糕点的屋子。

因为他太矮了,站在椅子上也够不着。

这时,门推开了。

他的二叔公走了进来。

他温和摸了摸他的头,问他要吃哪一个?他给他拿。

他告诉他,他不会告诉他外公。

那时他虽小,但他执着的说:“娘跟我说,想要什么得自己拿到,自己拿到才是堂堂正正属于自己的。”

他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微笑说他说得对。

然后他蹲下来,道:“站在我的肩膀上,你就能拿到。”

小齐云桑愣住了。

二叔公道:“你踩着的椅子是工具,我的肩膀也是工具,只是我的肩膀比椅子高罢了,就好比你搬来一个不会动高脚凳,而我是个会移动的高脚凳。”

齐云桑一想,也是。

他踩上去。

他肩膀宽阔有力,他的身材高大挺拔。

他仿佛踩在巨石上般,不仅可以拿到薯饼,还看清了屋子的全貌。

当时他是唯一一个无限纵容他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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