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2 / 2)
“但有话语权的人,可以帮你拒绝。”
柏攸目光专注,指尖摩挲,等着她的反应。
“啊?谁啊?”林念眉眼弯起,坦荡地笑道,“要是真有哪位菩萨愿意帮我说话,麻烦柏老师给我介绍一下。”
“……”
面面相觑的漫长时间里,林念瞳仁里的水光明明映着他的面容,表情却充斥着茫然。
柏攸突然无言,觉得没趣。
“你帮不帮我编舞?”
林念一个激灵,严肃起来:“我哪里敢得罪柏老师?一定设计到让柏老师满意为止。”
柏攸揉了揉被她捶得酸痛的胳膊。
她刚才推他的力道,可一点都不像不敢得罪他。
***
林念这次参加的音乐节,舞台在户外场地。四周杂音多,收音效果做不到最好,但现场观众足够热情。在后台听得到,无论上台歌手人气高低,底下都有尖叫捧场。
她调整呼吸,在等待区站定,手指冒着的汗已在风中变得微凉。寒风自门缝里掠过脚底,激起全身细小的颤抖。
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偏巧在此时涌上来。
《星芒》决赛前,名单早已经内定了,剩下的人不过都是陪跑。宿舍里满溢着倦怠和懒散,关系好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谈笑,名单内的聚在一处,名单之外的聚在另一处,两波人彼此都看不顺眼。
林念在宿舍里收拾好行李,起身去练习室。
不知谁问:“还练?要不要这么拼啊?”
林念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当初自己十分狂妄自负,像是要和命运作抗争。
她们不过是镜头前开了一丛又一丛的花,采撷过后枯萎失去娇艳,观众很快就会腻烦。《星芒》决赛当晚的直播,可能是她这辈子最万众瞩目的流量巅峰。
她想做到最好,于是一遍遍练习。
她最初只有轻微的腰伤,一点疼痛的信号,但选秀期间行程太满,无法及时诊断。
练得太过投入时,身体进入应激的状态,人根本感觉不到痛。
决赛每个人有两个舞台,一次跳舞,一次唱歌。
跳过舞之后,关节随之彻底放松。
过去几十天的伤痛,恰恰在那个时候一起袭来,在她登台唱歌的时候,冷汗直流。
拿着麦克风的手在抖。
唱歌需要腹部的力道,耳返绑在腰后,她一边控制气息,一边随吐息感受着疼痛。唱到最关键的高音部分,嗓音和声调都如绷紧的弦,一触即断。
她痛得忍不住去扶腰,舞台的氛围,轰隆隆地塌了下来。
完美的舞台,往往兼有流量与质量,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可她运气向来不好。
幸好,两年后她准备万全,舞和歌都练过许多遍,早已游刃有余。
耳边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喊林念上台,将她拉回了现实。雷动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聚光灯映出她如画般灿烂的笑容。
即使观众比《星芒》决赛少了太多,但她终于复刻了当初自己期待过的表演效果,没有翻车。
她抹净颊边的喊,笑容灿烂。
终于做到了。
即使那个曾经对她失望的人,早就不在意她,可她至少对得起自己。
***
圈内大大小小的音乐活动动向,柏攸都关注。早在林念开始练舞时,他就提前向主办方要了节目单。
他在工作室里翻着暂定的节目单,突然问:“临时能加人吗?”
主办方的策划人员眼睛亮了一下:“我们正愁节目不够,凑不齐人呢。您要介绍哪位歌手朋友来?”
“我自己。”
对面瞬间泄了气:“……柏老师啊,我们这种小活动经费有限。请您上台?想都没敢想过。”
“那就给我张票。”
再次见到林念那两首选曲,他竟有时过境迁,微妙的荒唐感。
参加《星芒》时的一切,她不是都忘了吗?选什么曲子不好,偏偏选发挥最差的歌,忘得最干净的舞。
音乐响起,他却在台下,随着眩惑的灯光沉浸在表演里。
他不知道,她是否有心推翻过去的失误。只是恍然想起,自己当年无数次想象过,她将那两首歌完美演绎的样子。
她还是做到了。
可台上努力唱跳的她并不知道,他在台下看着,心中波澜涌动,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音乐节后台休息室,林念卸了妆,微微喘气。
她调整了当初的舞步,美观之余,不会让骨骼肌肉太过疲累。
不知为何,在掌声散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时,她到了后台,头脑依然被巨大的眩晕感淹没。埋在心底许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令她没日没夜练习的好胜心突然消失。
整个人失去了动力,也失去了支撑。
人疼到极致的时候,眼前浑黑,冒着密集的白色星星。痛觉模糊了感知,分不清疼和冷。
她甚至用最后的力气,掐了自己一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事。
有人敲她休息室的门,她意识模糊地去开门,愣住了:“柏老师?节目名单上没有你啊。”
柏攸站在门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林念眼神迷离,唇瓣惨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瞬间忘了自己来时想说什么,凉凉的心跳回响,前所未有地恐慌。
她天生长得招人怜惜,却从未像此刻,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折断,即将被风吹散成灰烬。
“我知道啦。我一定是疼晕了,在梦里。”
林念笑了笑,绵绵无力,甜甜的嗓音心满意足。女孩子柔软的四肢,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怀中。
“只有梦里的你才不会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