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2 / 2）

——你不存在于我的世界。

他们两人看似走过了相似的场景，其实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

对她漠然冷血的路人，对他却是笑脸相迎。

她拍摄时的理解没有错，柏攸真的站在她的角度，思考了许多。

心里暖融融的，她说不出话，只是更沉浸于MV的光影中。

拍摄时，她已猜出每个独立的场景，柏攸大概想表达些什么。可是现在她以观众视角重看，又是另一种奇妙的体验。

房间里淹没她的金币，他只看到薄薄一地糖纸。

礁石嶙峋，缠满水草的海岸，他只看到明媚阳光下干净的沙滩。

她所有的苦难，在他看来都是甜蜜。

音乐没有明显的结构，却层层叠叠地抒发情绪。MV的画面随着歌词旋律，震撼视听，立体的音效更是如同挠着耳朵，叫人欲罢不能。

忽然，有一只神秘的银灰机械手，从头顶落下，为柏攸戴上了一双特殊的眼镜。

前几幕场景在他瞳中迅速投影闪回。

他终于看见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画面里的他恍若信仰崩塌，嘴唇颤抖，而后痛苦地缩起来，将脸颊深深埋在自己的掌心。

极度的后悔，写在面庞每一处细微震颤的弧度中。

MV近乎电影质感，柏攸的演技出神入化，经得起特写的考验，将林念的情绪也调动起来，忍不住咬紧牙关。

他开始拼命地找她的踪迹，遍寻不到。

直到某个安静的夜晚，柏攸被手机屏幕的光亮吸引，眸光涣散，整个人突然被吸进了屏幕里。

现场绿幕拍摄的部分，如今做出精美华丽的特效，攫住她的视线。

屏幕里是虚拟世界，数字和字母一串串在半空中漂流。

终于走入了一处隧道，尽头处的场景铺展开，竟然是《星芒》的选秀舞台。从打光，舞台布置，到装饰陈设，都和《星芒》节目组录影棚很像。

只不过，都被数字，符号，还有彩虹般的怪诞光晕萦绕着。

——他在数字世界里寻找她的身影。

——直到翻出了当年的节目。

特效做得很逼真，却让人清楚地看得见，这只是一个虚拟的场景。

舞台上有林念的背影，融在光里，模糊不清。

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在那一刹，舞台凭空深陷，化为巨大的涡形，塌成不见底的深渊。

林念毫无防备，瞬间摔了下去。

——即使两人根本没有接触到彼此，可他爱的人，是被他亲手推下了悬崖。

旋律乍然澎起，他的嗓音唱出撕心裂肺的副歌，而后又低声呢喃，带着沙哑腔调。

[我是淹没你的第一声质问]

[压倒你的第一片雪花]

坠落悬崖的女孩，被数字的洪流裹住。满屏乱七八糟的文字将她的身影整个盖住，看不清面孔，只留一道剪影轮廓。

画面切回现实世界。

钢筋铁骨的建筑群后，阳光透不过的城市角落。

一座废弃的别墅喷泉池边，林念被一群嬉笑着的人推进水里。

柏攸冲到岸边，拼命将她拉住。

她紧握他的手用力爬上来，挣扎间抱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找回呼吸，仰脸拨开湿发，露出粲然的笑意。

安静的结尾，字幕加上刻意放大的【“”】双引号，打出主演的名字。

[主演：“林念”]

[主演：“柏攸”]

剧组人员的名字，却没有加双引号。

[总导演：柏攸]

演职员表随着渐缓的音乐，消失在虚拟的光晕中。

——观众看到的，不是他们本人，只是两道符号。

——无论谩骂还是夸赞，都是数字世界里的他们。离真实的他们，相去甚远。

柏攸出道时自导自演的MV已经显出天赋和灵气，现在成熟沉淀之后的作品，更是每一幕都有惊艳的细节。

深度与流行传播的平衡，把握得极好。整首MV和歌词里的意象和画面文艺而不晦涩，很好懂。

林念久久没能平静，轻磨指尖问：“本来结尾是个悲剧吗？”

所以剧本里才会写，这最后一幕场景，柏攸不断地试图救她，却怎么也无法把她拉上岸。

柏攸偏过脸，缓声认真说：“是你把它改成了Happy endg。”

音乐彻底停下，他眼中沉郁的锋芒敛息。

柏攸忽地低身，手掌贴住她的手腕。

林念视线掠过他凌厉的锁骨，被迫平视，停在唇线边缘。凛然香风恰如其分地沁入鼻尖，令她不受控地，想起与他接吻的滋味。

柏攸像是知晓自己的目光和嗓音有魔力，收起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疏冷懒倦。

“我们以前的故事，拍完了。”

每一个字，都在勾她的魂。

“现实里呢？”

“你想给我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