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本（2 / 2）
邓玉冰愣了愣，“啊……这，若是人来了之后，她否认呢？当面一对质，岂不会揭出是有人假传？”
惜花笑着摇头：“不会的，她不敢否认。难道她敢说，她不想念公婆和孩子、不想回去照料他们？她只有乖乖承认。就算她心知肚明是有人假传，她也不敢泄露半分。”
她打听过，西门家其实在之前曾遣人来接西门夫人，说孩子想念母亲，可西门夫人却以“邓夫人患病要陪伴”等说辞推却了。料想西门家的公婆也乐见她能与大学士夫妇关系紧密，将来好指望他们照应小孙子的仕途，于是没再派人来催，任由儿媳在大学士府长住。
既然西门家不急，那就让西门夫人主动想念婆家吧。她让邓小姐有苦说不出，那这回也让她尝尝哑巴亏的滋味。
邓小姐恍然大悟，立刻就着人去办了。
果然，没过两天，西门府上派人来接，西门夫人便对邓夫人称自己实在是离家太久，着实想念公婆和孩子，玉儿既然已经恢复，自己也就放心了，这便要赶回去了。
邓夫人虽然不舍，但也体恤她思念家人，更何况又沉浸在爱女恢复如初的巨大喜悦里，便也没有太过挽留。
邓玉冰在自己院子的花园里拉着惜花的手，欢欣雀跃：“姑姑，你真有办法！你太厉害了！”
“哪里，”惜花笑了笑，“不过是他们心中有鬼，心虚便是他们的弱点。”
“那……”邓小姐又担忧道，“若是她下次又来呢？”
“她不会再来了。”惜花胸有成竹，“她知道西门家来接她是有人假传，可到底是何人假传呢？她头一个会疑心的，不是别人，正是令尊。大学士有多么看重名声，她当然也很清楚，那场戏同时让他们心惊肉跳……她定会猜想，是大学士被戏文所警，急于要与她撇清干系，于是便假她之名让西门家将她接走。若是大学士要赶她，她就不能自讨没趣，更不能惹恼了大学士，以免坏了儿子前程。所以，就算将来邓夫人再邀她来，她也不会来了。”
邓小姐又一次恍然大悟。她不禁拉着惜花，眼睛发亮地感叹：“姑姑，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阿弥陀佛，她再也不来，就太好了！”
惜花却收起了笑容，沉声道：“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没了西门夫人，也还会有别人，归根结底是在大学士身上。”
邓玉冰沉默下来，神情浮出痛苦之色。
惜花知道，邓小姐从前把父亲放在心里最崇高的位置，对他敬爱有加，在邓小姐心里，大学士就是翩翩的君子，是可敬的父亲，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可如今，骤然揭出如此不堪的一面，她对父亲的印象全数坍塌，所有的崇拜和敬爱被击得粉碎，心底怎能不痛苦万分？
她叹了口气，轻声又道：“依小姐看，若是邓夫人知情，她会怎么做？……会与大学士和离吗？”
邓玉冰不由微微一震，擡起眼睛。“……和离？”
“是。”惜花低声道，“就像……太平侯世子和韩小姐一样。”
太平侯世子郦荣，被太后勒令闭门思过半年后，还不老实，在思过期间又闹出了指使手下强买民女的丑事，这下不但被新婚夫人打青了一边眼睛、打掉一排门牙，还被彻底不耐烦的皇帝判了和离。
——毕竟事不过三，再让他们这样闹下去，公侯之门乃至整个朝廷的颜面何存。
“我朝有和离制，民间夫妻达成合意，便可一别两宽。”惜花道，“官宦人家呢，也可和离，但按律法，丈夫的官位要降职减等，同样，妻子之父的官位也要降职减等，以责他们结亲不明，治家不善。”
当然，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挟制——朝廷不喜他们闹出和离，要他们设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因如此，大宁百姓不乏和离者，但官宦之家的和离却极其罕见。
这回郦荣夫妻的和离，郦荣固然丢了差事，英国公的职位却也减了一等，可国公府并未生韩小研的气，而是迅速将她接回，在府里好吃好喝好待，众人安抚。
惜花心中暗叹，也只有出身这样的人家，韩小姐才这么有底气与郦荣针锋相对吧……若换了公主，不敢想。
邓小姐咬着嘴唇，很快摇了摇头：“娘亲她……不会。”
“小姐说得对。”惜花叹了一声，“邓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和离的。”
——出于对娘家的保护和出于对丈夫的旧情，单论哪样，邓夫人都不会和离的。更何况，还有最最重要的，事关她的宝贝爱女，邓玉冰。
“所以小姐做得很对，让夫人蒙在鼓里，是最好的法子。不过，经此震慑，想必大学士也会收敛一二。”
“……不提他了！”邓玉冰恨恨道，“这样的人，怎么偏偏是我父亲……是我娘亲的夫君！他……他配得上她吗！”
她越说越恨，满腔愤怒地跺了跺脚，“为什么天下这么多伪君子！为什么我娘这么好他还不知足！为什么有的人从前好好的，往后却变了……难道世间的良人，都是些假的，一个真的也没有吗？”
“小姐，”惜花安抚地轻拍她的背，“良人当然有，只是极少……而人的本性，向来是不会变的。若是留心察探，定能分辨。”
邓小姐转向她，惊讶又疑惑地问道：“姑姑，这……真的能看得出来？”
“能。”惜花轻轻拉过她，“我教小姐怎样看。”
注：三老，古代掌教化之官。乡、县、郡曾先后设置。《礼记. 礼运》：“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 以上解释出自《百度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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