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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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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如约而至,这一次,他们定下了离京的日子,就在端阳。

端阳这日,哑奴按照章盈的安排,先带着郑嬷嬷出上京,前往城外几里外的一家客栈等候。

他以为这次应当也会顺利,谁知刚进客栈,便被乌泱泱的一群人围住。

哑奴心下黯然,前番种种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他们被带到林中的一片空地,半个时辰之后,宋长晏才现身。

章盈在他身旁,哭着哀求他放过自己,脸上满是绝望。

哑奴惋叹自己不能说话,否则一定要告诉她,自己不怕死,只希望她别因为自己伤心难过。

宋长晏的人将章盈带走,而后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己。

他这副神态,哪还有宋府下人口中温润儒雅的样子,一切不过都是伪装出来的。

郑嬷嬷也在为自己求情,希望能保自己一命。哑奴不卑不亢,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宋长晏没有与他多言,而是一剑刺入他的胸口。

如他所说:“能否活下来,全凭你的造化。”

剑刃拔出,鲜血汩汩流下,湿了他整片衣裳。

围住他的一群人撤去,漆黑阴森的野外,只剩下他一人。

父亲逝世后,起初几年哑奴总是哭闹,不肯入睡。方氏为了哄他,便告诉他,人死后会去另一个地方,若在人世的亲人若是思念他了,他便会入他们的梦,在梦里与他们相聚。

哑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罢,进入了别人的梦,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的母亲和妹妹,还有章盈。可惜的是,在这梦中,他还是不能说话,一张嘴便觉得心口疼。

梦里吵哄哄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他头疼不已。其中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格外清晰:“你这野郎中,究竟会不会治病!”

另一道沧桑的声音回道:“怎么不会治了?这人不是都已经好了?”

“好了?”女子不可置信,声音骤然拔高:“这都躺了这么多日,还昏迷不醒,你称这是好了?”

她一张娇俏明媚的脸,也因生气皱成一团。

“他受这么重的伤,没当即死过去已经是老天庇佑,你还以为我的药是什么灵丹妙药,他吃了立马就能痊愈。”

“我不管,他要是醒不过来,你就把钱还给我。”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老者也急了,不满嘟囔道:“钱都被我买酒去了,没有没有!”

“我才不信,你让我看看!”

言语间,女子便要动手搜看他的布袋。

老者边捂紧了钱袋,边指责道:“你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怎么这么随便对人动手动脚,我看来日谁还敢娶你。”

两人纠缠片刻,终于还是老者认输,退步道:“好了,大不了我再给他用些名贵的药材,能不能活下来,可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吵闹归吵闹,他心里清楚,她心善仁义,是真的担心这人的安危。

他从药箱里取出药,坐到床边,解开床上男子的衣裳后,瞥了女子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女子不屑道:“嘁,他身上我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了,还差这一次么。”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转身出了屋,顺带关上了门。

“小小女子,口无遮拦。”老者嘀咕着,甫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半睁的眼。

他眼神一亮,大松一口气,“你可算醒了!”

哑奴怔怔地望着他,抿着苍白的唇,神情迷惑。

老者瞧着他这般神态,一拍脑袋,“哦,是我老糊涂了。我姓赵,是这村里的郎中,你叫我赵大夫就行。方才屋里那位姑娘,才是救下你的人,她叫路双。”

哑奴微微点了点头。

赵大夫放下药,起身往外走,“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能脱身了,双姑娘心善,你往后可要好好报答她。”

他出去后不久,又进来一女子,想来她就是路双了。

哑奴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唯有虚弱地睁着眼,看着背光而来的人。待她坐到了床边,他才得以看清她的脸,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路双垂着脑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哑奴抿着唇不发一言。

路双又问:“你家在哪儿?”

哑奴还是没回应。

路双耐着性子继续问:“你为何会受伤?”

见哑奴依旧没有回复的打算,路双再也憋不住气,蹙眉不悦道:“你为何不说话,是个哑巴不成。”

在她追问的目光下,哑奴缓缓点了点头。

路双错愕道:“你真是个哑巴?”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哑奴接着又点头,坐实了她的话。

路双短暂地愣了片刻,随后“哦”了一声,找不到多余的话说了。他不会说话,自己就是问得再多,也得不到什么回应,况且赵大夫说他刚醒,需得多歇息,这些事后面慢慢再问吧。

瞥见床头的药,路双顺手拿起来,扯开瓶塞倒了一些在掌心。下一刻,哑奴便觉胸膛一凉,伤口处猛地发痛。

疼倒是其次,那柔软的触感,叫他极其不适。从小到大,出了有时与母亲接触,从未有其他女子与他亲近,更别说这样坦诚相待。

哑奴垂在床边的手扯了扯衣摆,脸上一副抗拒的神情。

路双被他这副模样惹得不快,手上动作重了一分,“怎么?我一个姑娘家都没避讳,你还被占便宜了不成?”

她伶牙俐齿,即便是个会说话的男子,都讨不了好,何况哑奴这样的哑巴了。他松开手,脸微微偏向一边,露出发红的耳垂,连带着脖颈红成一片。

路双忍不住笑了笑,胡乱抹了一通,给他拉好了衣裳,这才起身出了门。

路双所在的村子叫做路家村,离上京十几里,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路。

路双的父母去世几年了,她也没旁的兄弟姐妹,孤女在世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若非村里德高望重的赵大夫庇护几分,她的日子指不定有多难过。

救下哑奴,路双其实也有私心。

她一人在村里总受欺负,无父无母,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当初在山脚遇到这人,除了不忍见他就此死去,她也是想能有个依靠。他长得不错,等救活后再打探清楚他的底细,如果是个人品干净的,且没成婚,没准他们还能成就一段姻缘,总比嫁给这村里的人受气得好。

谁知他是个哑巴,路双略叹一口气,缘分未到。眼下她只寄希望于他是个有钱人家,至少能给点报恩的钱。可想了想捡到他时他身上穿的衣裳,朴素得恨不得破两个洞,路双觉得这个打算多半会落空。

心里这么想,照顾起人来,她半点也不曾含糊,一日三顿的药准时送到嘴边。

哑奴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被她这样喂不自在,刚想擡起手接过勺子,就见她收回了手,低头抿了一口。

浓烈的苦味散开,她苦着脸重新舀了一勺,不容拒绝道:“不烫,你赶紧喝,我还要去干活呢。”

哑奴乖顺地喝下,期间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

“等你伤好了,我也不求其他,你若是有钱,记得偿还我救你这次的恩情。”闷了半晌,她又道:“把药钱付了就行。”

“罢了,我瞧你也不比我宽裕到哪里去,你活着离开就够了。”

自话了一碗药的时间,她终于打住话头,拿着碗出去了。

哑奴回味着口中残余的药味,望着被子出神。

家里多了一人,路双虽然总是嘴上抱怨,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总归这房子里不是她孤零零的了,有个人陪着她解闷,哪怕是个哑巴。

她与哑奴说的话越来越多,大多是自问自答,偶尔哑奴点头或是摇头,她便能开心许久。

躺了一个来月,哑奴的伤好了大半,已能下床走动,做些不费力气的活。

路双从溪边洗完衣裳回来,他已经将晾晒的药材收回屋了。

路双皱眉道:“你伤刚好,不是叫你别做这些么。”

末了她补了一句,“免得伤口崩开,还要多花钱。”

哑奴像是个挨训的孩子,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路双憋不住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这样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晾好了衣裳,路双还没来得及回屋,外头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同村的王婶顶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开口道:“双儿,还没吃饭呢?”

路双对她少有好脸色,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王婶道:“这不还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嘛。”

提及此事,路双更心烦了。这位王婶有个儿子,成日好吃懒做,名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臭,没哪家肯把女儿嫁过去。因此王婶就将心算盘打在了路双身上,她一个孤女,嫁到自家岂不是正好。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王婶道:“瞧你这话说的,当初你爹娘在世时,可亲口与我们家定下婚事的,怎么他们走了,你就不认账了?”

路双毫不客气道:“我爹娘何时说过?你说话可要有凭着,或者你现在下去,当面与他们对峙?”

王婶被她一噎,脸色一变,“你这小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没个男人撑腰,我看你在村里如何活得下去!”

路双反唇相讥:“总比你活得久。”

“你···”王婶气得说不出话。

两人的争吵声不小,哑奴闻声出来,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王婶身上。

王婶见状哼道:“你还真是在家藏了个野男人?”

路双眼珠子一转,“你听清楚了,这是我相公,你若再上门胡言乱语,当心他出手教训你。”

她与哑奴在这期间形成了某种默契,她说完,哑奴便板着脸,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他本就长得高大,俊秀的脸再做出这副神态,倒真像是个人物。

王婶觑了一眼他蜷握的手,嘴里嘀咕了一句“不知廉耻”,忿忿离去了。

人走后,路双卸下了那副泼剌的外壳,惘然地坐到了门槛上。

哑奴走过去,默默坐到她身旁。

“其实我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路双开口道,“你虽然不会说话,但总比我这样受气要好。这里的人说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可从没把我当做人看,都想从我身上占便宜,我不喜欢这儿。”

她擡头看着哑奴,“你是从哪儿来的,那里如何?”

哑奴回望她,缓缓点了点头。

路双眼神亮了亮,“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哑奴起身去厨房拿了几块木炭,在墙上写了三个字,“你等我。”

可惜路双大字不识一个,寒心欢喜落了空,“算了,真出去了我又能做什么呢,在这好歹有赵大夫帮我。”

路双是个弱女子,赚取的路径不多,帮赵大夫采药是最主要的一个。

只是上好的药材都长在深山里,她多数时候天不亮就要动身,在山里待上一整日,天黑了才能归来。

下过一场雨,山路湿滑,更不好走了。

路双背着背篓,好不容易采足了药,下山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她走得小心,一不留神还是踩滑了脚,连人带药滚了下去。她急中生智,随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接着奋力爬了上去。

她脚腕钻心的疼,望着空荡荡的背篓,不由得埋头哭了。

天色渐黑,在这荒郊野外,她连呼救都没人能听到。

她认命地靠在树上,打算就这么等到天亮,到时候再想办法回去。

“双丫头!”

忽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熟悉的呼喊。

路双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当真是赵大夫的声音。她大声回应:“赵大夫!我在这儿!”

“在那儿。”

赵大夫听见,拉着哑奴循声赶去,两人最后在一个坡底发现了路双。

赵大夫举起灯笼,“双丫头,你没事吧?受伤没?”

“我脚崴着了,赵大夫,你怎么···”话还没说完,路双就看到了赵大夫身旁站着的哑奴,“你怎么也来了?”

赵大夫道:“是哑奴发觉你还没回去,才叫我一起出来寻你的。”

哑奴把手里的灯笼一并给了赵大夫,自己顺着斜坡小心走了下去。到了路双跟前,他握住她的两只手,环在自己脖子上,而后微微一用力,将人背了起来。

路双少有的羞赧起来,小声道:“你扶着我上去就行,山路太滑了,你伤还没好···”

哑奴背稳了她,一步步往上走。

路双靠在他肩上,不知不觉流下了泪。

被哑奴一路背回去,再由赵大夫医治过,已到了后半夜。哑奴送走了赵大夫,回来时路双还坐在床边。

她感激地看了哑奴一眼,笑着道:“真是谢谢你,现在咱俩扯平了。”

哑奴走过去,坐在矮凳上,按赵大夫所教的方法,给她按摩消肿。

路双没再说话。有时候,似乎安静些也挺好的。

从那以后,每次路双出门,哑奴都会陪着她。两人照旧,一个不停地说,另一个闷头听着,偶尔点头或摇头。

又过了一月,哑奴的伤已经大好了,他变得更沉闷。

路双明白,他这是要走了。

当哑奴提出离开时,她并不惊讶,只是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别过头道:“是该走了,再不走我也养不活你了。”

哑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赵大夫那,与他辞别。

第二日天不亮,路双就起来起火揉面,蒸了两大屉馒头。

这个哑巴又不会说话,又没什么钱,出门在外兴许会饿死。

最后她装满干粮,又在塞了不少银子在里面,把东西丢在桌上,转身进了屋。

“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哑奴抱紧了东西,立在那良久,才擡脚离去。

过了两日,路双都不曾出门,赵大夫担心她,来她家查看。

一见路双,他大吃一惊,“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形容枯槁,像是三天没吃饭了。

路双没好气道:“我好得很!”

赵大夫了然,“你是在想那小子吧。”

路双嘴硬道:“我想他做什么?”

赵大夫笑了笑,而后问他:“他没告诉你,过不了多久他会回来?”

路双猛地擡起头,追问道:“他给你说的?不对啊,他不是不会说话吗?”

“他不会说,还不能写吗?”

“写?”

赵大夫恨铁不成钢道:“平日我就要你学学识字,你偏不听。”

对他的啰嗦,路双充耳不闻,问道:“他还说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赵大夫答道:“他说他欠了别人的恩情,要先去报恩,然后就来找你,带你离开这里,还叫我好好照顾你。不过你这小丫头,当真要走?”

路双欣喜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出去,指着墙上的字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当时哑奴用木炭写下来的。

赵大夫一字字道:“你等我。叫你等着他。”

路双眼眶一红,“这个臭哑巴,也不知道说清楚些。还有你,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我这些!”

赵大夫撚须一笑,“你这张嘴话太多,消停几天也清净。”

路双问道:“他可还有说些什么么?”

赵大夫想了想,道:“他说了他的名字,托我告诉你,他叫梁复叙。”

“梁复叙。”路双喃喃了几声,“没想到那哑巴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她脸上的颓色顷刻褪去,对赵大夫道:“赵大夫,你也教我识字吧。”

四个月过后,到了路双生辰这一日。

路家村没有几人记得路双的生辰,除了赵大夫。她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好菜,与赵大夫过了这平淡的日子里特别的一天。

饭桌上,两人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哑奴。

路双埋怨道:“那个哑巴不是会写字吗,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报平安。说什么要回来接我,想来也是空口白话罢了。”

赵大夫一笑,“你待会好好睡上一觉,没准他明日就回来了。”

路双哼道:“他没来唯你是问。”

赵大夫哑然,“我说你这丫头怎就这么不讲理,得亏他不会说话,否则你们这日子可过不下去。”

“你说什么呢!”

欢声笑语地过了一日,桌上喝了两杯,当晚路双睡得极为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

一开门,山间白茫茫一片,秋霜笼罩着万物。

路双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看到不见边际的大雾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新的一岁,她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有没有小伙伴get哑奴的名字这个点,呜呜,我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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