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下)(2 / 2)
果然,时间将会是治愈一切的灵药。
截然不同的情景下,两个相隔千里的人竟会同时想起对方,这也可以说是某种缘份,只是对方永远不会知道。
微凉的素手抚上水碧音的咽喉处,已然是一片瘀青,幸亏自己的下手及时收回内力,否则自己一手可以把水碧音的咽喉揑碎。
唉,皇宫里的女人大约都是上辈子欠了自己吧,要不然自己怎会掌伤尹依依,现在又揑伤水碧音呢,而且两者都是出于误会。
轻轻拂起水碧音额前的刘海,怀中的她出奇地轻盈,柔若无骨,朱唇轻闭,不知为何,闻萧盼蝶此刻竟然想起那个毕生难忘的夜,红唇相触的火热,额头相抵的柔蜜,贝齿轻咬的旖旎……
脸颊红红地别过脸去不看水碧音,闻萧盼蝶暗怨自己上一刻明明在想牧霜灵,为什么现在却在想起跟水碧音欢愉的情景呢?
也许是因为牧霜灵已经成为过去,而水碧音却是现在吧。
当初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自己被伤透心的苦楚。
如果注定没法在一起,为何还要再执着呢?
闻萧盼蝶低下头,以额头相抵着水碧音的额头,闭上眼睛道:「对不起,伤害了妳。」
「知道就好了。」声音随着眼前人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耳边,闻萧盼蝶霍然坐起来,却看见水碧音正缓缓地睁开眼睛,歪起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妳……没事吗?」闻萧盼蝶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伸向水碧音的喉咙位置,果然,水碧音马上发出「嘶」一声的呼叫。
「妳说我有没有事?」水碧音忍不住道,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闻萧盼蝶手上。
「对不起,刚才我是下手太重了。」闻萧盼蝶咬咬唇道,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显得一片迷朦,连她的脸孔看起来也显得如此虚幻。
「罢了……」水碧音想要坐起来,闻萧盼蝶连忙扶着她,水碧音坐在闻萧盼蝶的大腿上倒是挺舒服的,所以便维持着这个坐姿。
「妳为什么会在外面?」闻萧盼蝶秀眉轻颦问道。
水碧音含嗔带怨地瞟了闻萧盼蝶一眼,自己会冒险跑出来还不是为了她?
这几天闻萧盼蝶都在躲避自己,水碧音也拿她没办法,但水碧音深知假若这样拖延下去,闻萧盼蝶最后就会对此事不认帐,最后自己花尽一番心思就注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所以水碧音才想出这样一个冒险的法子,她知道闻萧盼蝶今天会去李家盗宝,所以特地在往李家必经的路上埋伏,由于宵禁执行得极为严厉,所以街上除了官兵和更夫也不会有其他人,自己是极为容易被闻萧盼蝶看见的,闻萧盼蝶既然看见自己就不可能把自己置之不理,当她救了自己之后便能拉着她把话说清楚。
闻萧盼蝶第一次经过小巷后,依她的轻功而言,水碧音自是完全没有发现,所以她就在寻思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所以索性躲进附近的店子观察一下,假若闻萧盼蝶是发现自己再去而复返的话,她必定是在这小巷出现,到时自己再想法子把她招过来也未尝不可。
至于水碧音为何能在宵禁中行走自如,这自然是有赖她的生存技能,要知道她本就擅长偷鸡摸狗的勾当,在宵禁之夜于街上左穿右插去偷东西是常见的事,至于偷什么东西则是跟她能开这所店子的门有关。
作为妙手空空,开锁自是不可或缺的技能,因为水碧音以前常常都会于深夜开锁进不同店子里偷东西,所以避过官兵和闯进店子里都是她极为习惯的行为。
但这些行为自是不能说出口的,闻萧盼蝶这人江湖侠气颇重,万一知道自己如斯擅长做这些勾当,还要故意冒险逼她救自己,她岂不是要很生气?当下回答道:「我有话要跟妳说,所以在妳的房间里等妳,等了妳这么久还是没有踪影,因此才出来找妳。」
「妳倒是行动很灵敏。」闻萧盼蝶已经嗅到一丝不妥,毕竟官兵的严密是她亲眼目睹的,一般人绝不可能如斯轻易便跑出几个街头,水碧音没有些手段还办不到呢。
至于这些手段是哪里学来……闻萧盼蝶突地想起,自己一直不了解水碧音的原来身世,毕竟在深宫里大约是不可能学到这些技能的。
这大约跟原本的水碧音有些关系的,独处时偶尔流露出来的流氓气息,于□□上那般狡黠聪慧,怎么说都不像一个良家妇女该有的……
闻萧盼蝶心里似乎有些结论,但她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所以只是道:「以前常偷偷跑出皇宫吗?」
「我哪里敢。」水碧音轻啐一声,又轻靠着闻萧盼蝶道:「我久久看不见妳,所以便打算躲到一处地方等妳,刚好这里的店门没关,所以便躲到这里等妳,怎知妳刚好躲到这家店子前……」
后来的事也不用再说。
这个谎言本也可说是天衣无缝,毕竟店家忘了锁门是一个勉强可信的说辞,可是闻萧盼蝶记得自己明明清楚听见店里开锁的声音,明显水碧音当时是把店门从里面反锁的,这就表示她不但会开锁,而且会反锁,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但绝不是一般少女会的技俩。
闻萧盼蝶不动声息地道:「我这人警戒心很重,被偷袭时往往下手很重……」
言下之意是以后最好别再企图偷袭我,我可不是每次都会记得留情的。
「嗯。」水碧音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黑夜的静谧和闻萧盼蝶身上淡淡的幽香。
到底是什么样艰苦的生活,能让如此年轻清秀的少女,练成这样一身无坚不摧的好本领?
外人看来自是风光无比,在塞外多番击溃敌军,在比武招亲的挡台重挫那群不自量力的求武者……
背后,大约都是血泪相交吧。
「妳过得很不容易啊。」水碧音幽幽地道:「年纪轻轻,警戒心却这样重,下手如斯狠辣,想必是以前吃过不少亏,一直活在担忧中吧。」
水碧音明白,因为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日子。
那段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光明在哪里的日子。
将来对她们这种人而言,只是一个奢华而遥不可及的词语。
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才会如斯懂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