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濡须献玺6(2 / 2)
建业宫中,孙权默然片刻,突然伸手将面前的《江东水师布防图》翻转。图纸的背面,是他耗费心血私下绘制的《九州龙脉堪舆图》。图中,原本用朱砂重点标注的中原核心龙脉,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沿着黄河的蜿蜒河道,自行向着南方延伸出了七条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能量细线。而这七条细线线头所指的方位,赫然与北方曹丕掌心中那幅星图的七个节点一一对应,分毫不差!而代表着江东气运的龙脉主线,则从至关重要的"龙宫矶"暗眼出发,逆着长江水流的方向,向上游延伸而去,线头之处泛着淡淡的却无比纯正的金色光芒,其指向的终点,正是濡须口——那位身怀九境纺轮的修士王凡所在的飞云号,此刻正停泊于彼处!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孙权恍然大悟,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他曾听张昭阐述过古老的秘辛,真正的传国玉玺乃上古神物,早在秦末战火中便已崩碎,后世王朝所持不过是依样仿刻之物。唯有那些伴随着王朝更迭、散落并隐藏于天下各大龙脉节点之中的真正残片,才是承载着"天命"本源力量的"骨血"。如今,这些沉寂已久的残片相继现世"认主",其目的,恐怕是想借曹操、曹丕、自己,乃至王凡这等身负异数的修士之手,完成某种意义上的"重组"。可是重组之后呢?是如董卓所愿催生出一个吞噬一切的怪物,还是能重现昔日的秩序,或者缔造出某种未曾设想的未来?
北岸廊下,曹丕依旧僵立原地。掌心的残片似乎耗尽了力量,不再跳动,但那幅由他鲜血凝结而成的星图却愈发清晰、深刻,仿佛已与他的骨骼、血脉融为一体。一种奇妙的共鸣感在他与脚下大地、与远方长江的潮汐之间建立。每一次潮水的涨落,都仿佛直接响彻在他的耳畔、他的心头,其中夹杂着无数细微杂乱却充满悲怆与渴望的低语,像是万千死于乱世的亡魂在向他这个"载体"无声地倾诉。
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江面上远远瞥见的那个立于飞云号船头、名为王凡的修士的眼神。那眼神之中,没有寻常方士追寻长生的狂热,没有谋臣武将争夺权位的贪婪,甚至没有面对邪祟时的恐惧,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承载了太多东西的——悲悯。
"受命于天......"曹丕低头看着掌心那已深入骨髓的四个字,喃喃自语,连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属于玉石的奇异香气,"可眼前这片天,早已破碎不堪。它命于我等的,究竟是何物?而这'天'......又究竟是谁人之天?"
仿佛是在回应他这无声的诘问,他掌心中那幅已然稳定的星图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七道凝练的紫色光柱自星图的七个节点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与此同时,南岸建业宫布防图上的墨痕星图、北岸帅帐内曹操案几上的那块残片,以及数十里外飞云号上王凡道胎之中那枚一直沉寂的九境纺轮,竟在同一刹那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齐齐绽放出对应的光芒!
天地之间,一道横跨长江、连接魏吴、贯穿修士道胎的巨大紫色光柱赫然成型!光柱之内,无数模糊而攒动的人影沉浮隐现——有十八年前洛阳大火中的冤魂,有乌江畔绝望自刎的楚军将士,有赤壁之战葬身鱼腹的士卒,更有无数在这漫长乱世中无声无息死去、连姓名都未曾留下的平民百姓......
他们并未发出愤怒的呐喊或悲痛的哭泣,只是静静地、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凝视着这道连接了北方霸者之子、南方割据之主、以及身负异数的修仙者的巨大光柱。那目光之中有茫然,有期盼,有审视,仿佛在沉默中等待着某个关乎他们、也关乎这片天地未来的最终答案。
曹操大步走出帅帐,仰望着这道仿佛将天地都撕裂的紫色光柱,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骤然爆发出了一阵酣畅淋漓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霸意的大笑:"好!好一个窃天玺!好一个破碎的天命!它既选中我等,欲使我等相争,那我等便争给它看!但这最终的天下格局,该由何人来定,该走向何种方向,终究要由我等......活人亲手来铸就!"
建业宫中,孙权面色凝重地将那幅显现异象的布防图缓缓卷起,紧紧握在手中,沉声对候命的侍卫下达了指令:"传令!水师主力即刻起锚,进驻龙宫矶,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另外......秘密准备一艘轻舟,我要亲自再去一趟濡须口,见一个人。"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宫墙,望向了北方江面。
飞云号甲板之上,王凡缓缓睁开双眼,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道胎之内,那枚九境纺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旋转,纺轮上那七个空置的凹槽发出了急切而清晰的嗡鸣,仿佛失散多年的孩子终于感应到了至亲的呼唤。他抬眼,因果瞳运转,视线轻易穿透船舷与江面,落在那道接天连地的紫色光柱之上,更清晰地"看"到了曹丕掌心的星图、孙权图上的墨痕、曹操案头的残片......
一瞬间,此前所有的迷雾仿佛都被这道光柱驱散。他明白了所谓"龙脉寄生"与"国运争夺"的本质——并非你死我活的吞并与毁灭,而是这片饱经创伤、已然"破碎"的天地本身,以及其上挣扎求存的亿万生灵那混杂着绝望与希望的集体意志,正在以一种笨拙而惨烈的方式,自发地寻求着"重圆"与"新生"的可能。这些残片是承载过往与力量的"骨",那自行显现的星图是指引方向与联系的"脉",而他道胎中的九境纺轮则是调和这一切、使之有序运转的"轴"。至于曹操、曹丕、孙权以及他自己,这些被推到时代风口浪尖的"争命者",说到底都不过是这场宏大修复与重构中被选中的"匠人",注定要在这血与火、权谋与道法的熔炉之中,亲手将破碎的旧乾坤敲打、拼合成一个未知的新乾坤。
王凡抬手轻轻抚上胸口。那半块**"安"字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其上的裂纹深处,道道温暖而纯净的金色光芒逸散而出,与天地间那贯穿一切的紫色光柱交织融合,最终在他眉心祖窍之处凝聚成一个古朴而玄奥的、微微闪烁着光华的"道"字虚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脚下将要踏上的道路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追求个人超脱的修仙之途。他必须背负起这枚融合了残片烙印、星图指引、众生愿力的特殊"道种",在魏吴两大势力惊涛骇浪般的夹缝之间,在这如同巨大熔炉般的乱世核心,竭尽全力开辟、锤炼出一条或许艰难但必须去尝试的、能让天下万民得以安身立命的道路。
江潮依旧在不息地涨落,那横贯天地的紫色光柱在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缓缓消散,其中的无数魂影也随之隐去。但一种无形的、深刻的"印记"却已留在了这片天地之间,留在了曹丕的掌心、孙权的图卷、王凡的道胎深处。
一切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曹丕掌心的星图不再刺痛,孙权图上的墨痕不再扩散,王凡道胎中的纺轮也渐渐平息了嗡鸣。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因为"窃天"的序幕既已由这残片烙印强行拉开,宿命的齿轮开始转动,所有被卷入其中者都已无法、也再难回头。
这风暴来临前的短暂静谧,注定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