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落下（1 / 2）
第75章 落下
◎“他快死了，你不救吗？”◎
沈如婳僵硬地擡起眼, 看见离玄嘴角溢出的血丝。
哪怕是此时此刻，蛇妖依旧面带笑意，他用手轻轻擦掉她鼻尖的血，第一次露出歉意的眼神, “抱歉啊, 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脸。”
沈如婳瞳孔颤动, 她立即朝对面还想持笔写下什么的书灵骂道，“你住手！不要……”
离玄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就当着书灵的面，再次带着她和小蛇离开。
簌簌冷风好像刺进了皮肉中，那般难受。
离玄一边带着她脚步飞快地往前赶，一边试图安抚她恐慌的情绪。
“别怕, 你还真信他的笔能写死本蛇主我？”离玄擦去嘴角的血，模样好似十分轻松道, “这点小伎俩，也就配让本蛇王我吐口血而已。”
一旁跟在离玄脚下的小蛇也道, “对啊, 如婳姐姐不要害怕，那一个还没我大小屁孩怎么可能是蛇主的对手呢。”
他们不知飞了多久，离玄终于停下脚步, 他停歇在一颗枯树下，低声道, “有点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离玄的表情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他轻松的模样让沈如婳几乎有些信了。
可她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离开前她亲眼看见书灵又在金书上画了什么。
她凑近靠在树下的离玄, 擡手想试探蛇妖的状态。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离玄的脉搏上, 手腕先被蛇妖抓住。
离玄一脸戏谑地看着她，“怎么？担心我了？”
“好开心啊，原来娘子也是会关心我的。”
沈如婳看他说起话来与从前无异，这才松了口气，她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些时日……你帮了我……我早已把你当成朋友了。”
“朋友？”离玄叹息一声，没有像往日那样不愿接受朋友的称呼，他双臂交叠撑在后脑上，苍白的唇色淡淡一笑，“那我会是你永远难忘的朋友吗？”
沈如婳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还是真诚地回答他，“我的朋友有好几个呢，每一个都让我难忘……当然…你也算上了。”
耳畔传来蛇妖低低的笑声，离玄突然对旁边的小蛇道，“小余，天快黑了，你去附近捡一些柴火吧。”
闻言，小蛇立刻听话地朝林中跑去。
可就是小蛇刚离开一会儿，原本并无异样的离玄口中开始渗出越来越的血。
沈如婳刚恢复平静的心陡然被撕裂了一样，她慌张地扯住离玄的袖子，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眼眶逐渐被水雾弥漫：“你……你骗我…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沈如婳将手探在离玄的脉搏上，才发现蛇妖的脉搏已经接近破碎。
她试图给离玄续气，可续进去的真气又很快飘了出来。
沈如婳愈发的慌乱，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来，急促道：“书灵有办法的，他既然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也可以…可以再把你救回来的。”
她踉跄着想要回去，却被离玄拽住了胳膊，离玄将她拽回了身侧。
哪怕是血已经糊上了脸，蛇妖依旧朝她挤出一抹微笑，另一只干净的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离玄嗓音低弱道：“真是……没想到我堂堂蛇妖王会有一天…死的这么难看………”
“你不会死的，我去找书灵让他把你救回来！”沈如婳在他怀中挣扎，眼眶通红。
离玄却不肯松手，他轻叹了一声笑道，“我的傻娘子啊，你见过哪一个恶人杀了人后……又会发善心将人救活的………”
沈如婳的身子开始微微抽动，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离玄却格外平静地抱着她，生平第一次正经起来：“我还记得……在妖寨中…那场婚礼………”
“沈如婳，不要伤心…不要觉得我的死与你有关……书灵这样做就是想逼你认命…但你是你…要为自己而活………”
沈如婳的眼泪突然止住，她怔怔地看着离玄开始消散的身子。
而这时，身后卷起一道冷风，两个身影很快出现在她面前。
书灵笑意盎然地看着她，道：“沈如婳，我已经抓住你的害怕的地方了呢。”
沈如婳泛红的双眸瞪向书灵。
只见书灵将手中的金书展开给她看，冷然道：“你可以不认命，但我会用他们的性命让你认命……比如现在这个蛇妖…还比如…你的父亲……沈树之啊。”
听到沈树之的名字时，沈如婳血液都凝固了般，她惨白着脸色怔怔地看着金书上的名字。
有爹爹，有小蛇，有她的好闺蜜林千知…还有宗门许多弟子………
她原本一心渴望反抗命运的在此刻被摧毁的四分五裂。
离玄的身影就在她面前渐渐消失…她却无能为力，他千年的修为就因为金笔的一勾一划消失殆尽，像个笑话一样……
小蛇不知何时回来了，原本欢快的脚步声陡然停下。
小蛇怀中抱着的柴火啪地全掉了地，看到蛇主身影在慢慢消散的那刻，小蛇先是不可置信怀疑自己眼花了，他飞快地跑过来，可手指还没抓到蛇主的一袂衣袖，离玄的身影彻底消散。
小蛇睁大了瞳孔，唇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怎么可能……蛇主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蛇主是不会死的啊……”
小蛇拽住沈如婳的胳膊，不肯相信他所看到的：“如婳姐姐，这是假的对不对…蛇主在跟我们开玩笑呢……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对不对？”
沈如婳此刻已经哽咽道说不出一句话。
站在书灵身旁的谢应迟神色微动，脚步想迈上前，可如何也迈不动半步。
而书灵依旧不满意，他准备继续一敲到底，彻底击碎沈如婳心中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
小蛇忽然四肢抽搐起来，脸色逐渐煞白。
沈如婳看到了书灵又在继续动笔。
“这只小蛇的命比刚才那只蛇妖更容易杀呢，沈如婳，再接下来就是你那半死不活的爹了，之后我们再用抽签的方式一个个杀死他们好不好啊？”
沈如婳搂住气息虚弱的小蛇，看到小蛇在她怀中痛苦的模样，她终于明白自己无力的反抗有多么可笑。
“我答应你……我认命，我成为你的执刀……替你恢复剧情，你不要杀他……”沈如婳终于放低了姿态，求他放过小蛇一命。
书灵很满意她终于肯认命，手中的金毫在笔尖一划，痛苦的小蛇逐渐恢复。
小蛇缓缓睁开眼，虚弱的手指扯着她的袖子，流泪道：“如婳姐姐……蛇主真的死了吗………”
沈如婳放在书下，走前她与小蛇拉勾，同他道，“他没死……他会回来的…他说等你的修为变得跟他一样厉害时……就会回来。”
小蛇的泪水终于渐渐止住。
他看到沈如婳朝对面两个人走去，背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
沈如婳跟书灵和谢应迟离开后，不过五日，突生了一场病。
按理来说修士筑基后，很少会有人在身体上出现病状。
就算出现生体上虚弱的症状，吃几颗恢复身子的仙丹灵药便能好了。
可沈如婳这边，谢应迟在发现少女面色出现异样后，匆忙地为她准备灵丹来吃，谁知刚吃的进去，少女不一会儿又吐了出来。
之后的几日，沈如婳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她愈发的噬睡，茶食不进，面颊失去血色，颓然消瘦。
谢应迟又尝试为她渡真气，结果仍是毫无用处，他发现沈如婳体内灵力稀薄隐隐有衰退之兆。
当沈如婳再次从昏睡中短暂醒来时，她擡眼看见坐在旁边额间冒着细密汗珠的男人。
男人乌发凌乱，白色道袍上污泥斑斑，唇瓣毫无血色，像极了她曾在仙书本上看到的那种痴狂修炼入了魔的修士。
沈如婳微微皱眉，道：“你……是谁？”
谢应迟为她注入真气的手猛然停住青年身子僵硬了半秒后，扭头看向了她。
他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眸剧烈地抖动着，好半响唇角才动了动，嗓音干哑带着惊慌失色道，“师妹……你不记得我了？”
那声熟悉的师妹让沈如婳猛然回神，有些茫然的视线再次汇聚到男人的脸上。
在谢应迟忐忑不安的视线下，沈如婳才像想起来似的，淡笑了一声，“原来是你……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变了不少………”
谢应迟如鲠在喉，他很想问她，是自己的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她认不出了，还是自己抛去了曾经温润假面后，露出真实的阴暗狰狞让她认不出了……
只要她说出任何一点，他都愿意改变……
可是他等了许久，沈如婳早将视线移开不愿再看他。
谢应迟伸手轻轻触碰她冰凉的指尖，少女并没有反抗，只是恍若未觉。
“师妹，书灵说你是心有郁结，阻碍了体内真气流转，才导致身子虚弱……你有何心事发泄出来吧……就像从前一样好不好，不要埋在心中……”谢应迟握紧她的手，。
听到谢应迟颤抖的声音，沈如婳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她淡淡撇了眼脆弱的青年，眼底流露出谢应迟并未察觉的讥诮。
今日，她终于肯同他说一句话了。
沈如婳抽回被他攥住的手指，淡淡道：“我想要书灵死……你能帮到我吗？”
谢应迟猛然擡首看向她，翕动了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可他努力挤了半响什么也没说出来，青年很快垂下了头，哑声道：“我……做不到………”
沈如婳轻笑了声，“谁都灭不了他，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师兄不要当真。”
谢应迟的眼睫动了一下，眼底浮现一丝不明的压抑。
又过了两日，沈如婳身子渐渐恢复了些，在谢应迟灵丹妙药喂养下，她的面色也恢复了些。
今日令谢应迟十分惊喜的是，沈如婳肯对他笑了。
“师兄，我想吃糕点了，你能替我去买一点吗？”
闻言，谢应迟想也没想迅速离开前往山下。
书灵这几日不知去了何处，将她交给谢应迟看管。
谢应迟离开后，空荡荡的山洞xue仅剩下她一人了。
沈如婳平静地从身下拿起一块被她磨的尖细的石片。
她犹豫了一瞬，拿着石片的手慢慢抵在了喉咙上。
她指尖颤抖，害怕的情绪溢出眼底。
她怕死……从前怕死，现在也怕死………
可是如今，死亡是她唯一可以主动尝试的了。
与其身子恢复后，她要变成一个与赢浮水作对，一个违背自己心意做恶的人……她倒不如用命再反抗最后一次。
她死了，便不会再被书灵控制了……
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沈如婳闭上眼，手中的石片迅速刺进血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