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起(六)(2 / 2)
他腰间所佩长剑剑鞘和白玉随行走间碰撞的清脆蓦地在绵延的雨声里格外清晰。
斐安这下场纯属自己作出来的,明瑜多次婉拒那人却还纠缠不休,和小时候看不出她喜乐非要催她去上学塾时一样惹人无语。
她默默摇头,草草和满身狼狈的斐安道别,想要擡脚朝几十步远的茶楼走去,黑袍的男人却也刚好在那一刻朝台阶下迈去。
在台阶边缘,明瑜的白伞恰好和祁怀晏的黑伞轻轻磕了个刚好,自己白润的衣摆在他黑衣的映衬下分外扎眼。
两把伞上凝结的水珠彼此交融再洋洋洒洒坠下来,只是动作轻微到不足以令他们停下来相视。
隔着两把伞的距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明瑜好像在雨中复杂的清新里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血腥气在雨里抽丝剥茧般从那人身上散出。
程度很轻,但她还是闻出来了。
脚步一顿,侧头蹙眉却并没有过多留意。
这并不奇怪吧?
自我安慰一般,明瑜抖抖伞上的积雨,像要把这气味从鼻息散出,而后笑着收伞推开茶楼的门。
入夜多时后,许多茶客才将将从茶楼转向酒馆,也就现在茶楼客人才少些,明瑜深知现如今茶楼生意兴盛,特意选了晚上人少些时才来。
擦上自己最喜欢的胭脂以后,月娘依然动人,比往昔更美,见她来了立马端上一盏温好的茶来。
她浅酌一口,东望望西望望却是没寻见那姑娘的影子。
月娘见状抿唇笑道:“禾琴那丫头在后院编竹筐,说是要明早去后边的小林子里采茶呢。
茶香缓缓溢出淌进她喉唇间,明瑜心下了然地点点头,放下茶杯时忽然想起老板娘叫她来的初衷,启唇问那个在柜台忙碌的美人:“月娘,您今儿叫我来是......”
“明瑜丫头,你觉得适才那盏茶如何,好喝吗?”
她目光挪回那只碗,点了点头。
“喏,新茶。”
明瑜淡笑,眉眼间有些无奈:“又是加了芍药?”
“只加了一点,我照着夫君以往的茶本仔细读了很久,无碍的。”
瞧着月娘兴奋又激动地模样,明瑜忽然觉得这夫人也挺可爱的。
“月娘,我可否买一包茶带走?”
夫人疑惑:“往常你鲜少带茶叶回去呀,为何这回......莫非是这新茶太好喝了?”
明瑜点点头,又摇头,含笑对月娘说:“这次我可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来茶楼喝了。”
清风茶楼后有一小圈用木篱围起来的后院,再往远处则是一小片林子,幽深不见底的边界是眼见的荒无人烟,想来素日不会有人去。
明瑜踩着凹凸不平的水坑,从后门一处来就看见贴着屋檐坐在小藤椅上摆弄手中竹筐的禾琴。
屋檐上的雨水沿着边沿缓缓淌下来,姑娘手中的动作也随着雨水流落的节奏一点点编织着,竹筐在她手中逐渐成型。
明瑜站在一边静静瞧着,暗自感叹她的手巧。她自己的女工向来拿不出手,手上功夫里也只有画技尚可一提,其余的则全然是个绣花枕头。
哦不,绣花枕头也称不上,她曾经织围巾的样子也的确称不上美貌可言。
雨下得一阵一阵,禾琴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却在这时发现了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的明瑜。
“哎呦,你是何时站在那的?悄无声息的也不怕吓死人哦。”她嘴上骂着,脸上却是张笑靥。
明瑜这才走近她,笑着指她手中的竹筐:“瞧你编的用心,怕打断你再把手划了。”
禾琴问:“怎么样,明神医尝过新茶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配得需要改的?”
她看着禾琴挤眉弄眼笑意快要溢出来的样子忍不住用手肘一个劲戳她:“就这么相信神医的味觉?”
“难得你来一趟,还不许说了?”
“言归正传,”明瑜收敛了些笑意,正色道:“凛北现在隐隐有些动荡,我未曾同别人说过,但你还是上点心为好。”
禾琴浮上忧色:“发生什么了吗?”
明瑜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顿住,眉心狠狠蹙起,在周遭寻找什么。
“怎么了?”
她埋头寻找某个味道的来源,没有回应禾琴。
顺手抄起门边立着的伞,擡脚毫不迟疑地往后院往后的小林子迈去,快要出后院时她一下顿住脚步回头对禾琴说:“先别过来,在那坐好。”
禾琴担忧更盛,瞧着明瑜一脸凝重也不敢违背她的话。
明瑜撑着伞循着那一丝极熟悉的味道一步步深入林中,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因为这味道她不久前还很熟悉。
就是一阵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这丝味道自她走进小林子时更甚,当下的明瑜还是会感叹自己鼻子在任何地方都那么灵并不是件好事。
因为她下一秒就看见那阵血腥气的来源。
是一具还淌着血的身体,但他已经倒在这里冰冷了些时辰。
明瑜眸色暗了暗,这么些年她一路并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但这和她当下的震惊并不矛盾。
因为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男人,正是数日前她们曾讨论过的,现在理应在北疆军营的乐渡城。
血腥味并未随雨水完全逝去,有一个疯狂但无限接近于肯定的念头止不住地浮现在她心里。
是偷偷踹石子给勾搭老婆的讨厌男的的祁少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