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起(十四)(2 / 2)
明瑜彻夜未眠,总觉得这药有古怪,将之研磨,发现里面只由三部分组成——一味寻常治风寒的汤剂干涸后的残渣、一株药香浓郁的无用杂草、一把胡乱放进去的草根。
简言之,九味丸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运气好得了小病的只当吃了风寒药,运气不好的,掺了里头的杂草还加重了病情。
九味丸里唯一管用的是风寒药,属热性,治治寒病还尚可一说,若纪二姐姐的咳疾热病服有才当真是险了。
眼下,源头无二。
“可姐姐服用后确有好转,是何缘故?”
“现在虽入春,天却依然寒着,纪二姐姐身子这个外面的壳子确实是寒的,外头瞧着是好了些,其实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伤了根本。”明瑜叹了口气。
这下纪三无言了,满腔都是恼怒和对胡骗子极深的恨意。
但由于得重的人并不多,侥幸所致痊愈的人皆说有用,她们也不敢反驳芸芸众人。
而门外的绫芜撅着的嘴则缓缓震惊,没想到明瑜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小宁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此,绫芜悄悄瞥了屋内跪坐在床榻边地上认真探病的明瑜身上,咬咬唇,捏住了那只......明瑜不久前塞进她手里的小瓷瓶。
当晚在暗处发生了许多事情。
纪三趴在姐姐床边痛哭,责骂自己为何盲从别人非要买那九味丸,平白让姐姐病情加重。
小巷一户家里有一名为“小宁”的女娃在今夜去世。
绫芜捏着瓷瓶往家走,心里不断涌出妹妹即将痊愈的喜悦,和不久后打开家门看见事实后的坍塌。
连竹睡的极深,司喻则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反复想起白日里和那娇俏女孩对峙的画面,额头隐隐作痛,难以入眠。
祁怀晏孤身在客栈房顶最高处,枕臂望天,仰视着月亮,觉得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明瑜对着手中暗红的九味丸,心里却不由自主想着,祁怀晏为何会去和那黑衣人见面......是叫陆星离吗?
一夜无梦。
次日,月湖州发生了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胡神医又在赵氏药铺门口摆摊招摇,依然是天价药丸,依然围了好几层的人,甚至今日聚集的人更多。
不同的是......胡神医的摊子被人砸了。
那精明无比的老骗子被揍得嘴角溢出血迹,狼狈的倒在墙角,一身的体面被揍得沾满尘泥和血迹。
而那个打人的人,正是昨日明瑜敲绫芜家门时来应门的刀疤脸。他拳头上沾上血珠,瞪着那老骗子的双眼充满恨意,那人已经瘫倒,他却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他的身旁,站着拿了一根粗木棍的绫芜,她将摆药的台子全部打烂在地,暗红的药丸全躺在地上,却没人敢抢。
听围观的人说,那些地上的药丸,绫芜说谁碰了就打谁。
后赶来的司喻等人不明就里,震惊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忽然变得癫狂,昨日却还笑得甜而带刺的少女,一言不发。
明瑜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问过才知,小宁昨夜死了。
原因是她站在院外的长街上等阿姐时误食了不小心被粗心人掉在地上的九味丸。她知道绫芜一直想得来这个给她治病,或许原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
——“啧啧,你说这闹得也真是够难看的,怎么样也不能胡乱打人啊。”
——“可不是,刀疤还是这副德行,莫非是自己没本事,女儿死了被刺激到了,来找神医发疯病吧?”
“你们瞎说什么?”绫芜听见碎语,气地用棒子指向几个好事的大娘,“争抢着吃假药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你嘴放干净点!长得漂亮,嘴里怎么咒人啊?”
——“李大娘,你同这野丫头计较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连自己亲爹都不知道是谁。认刀疤作父亲能有什么出路?土匪养大的土匪呗。”
明瑜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恶寒,到底是什么样的妇人,能说出这种......
“无用的东西,留着也是占地方。”
明瑜一震,这人又接着说:“譬如您的嘴。”
她顺着声线望去,说这话的人竟然是那个一向寡言的司喻!
——“你、你、没教养的东西!”
大娘的话音未落,被引起讨论的胡神医张口:“你怎么敢打我?月湖的人莫非是不想要特效药了不成?”
刀疤男人扬起手上的斧子,直对上骗子的脸,“狗贼,你那破垃圾害了我女儿!还敢叫神药?我今日叫你给我女儿偿命!”
“放下!”一道厉声从人群后响起。
月湖百姓回头望去均是一惊,这动静竟然把他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