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2 / 2)
他手中虽然有剑,但那些都是奉命行事的家仆,陪伴了姜家少说也有七八个年头,他怎么可能出剑伤人。
姜无宁大概猜到了他爹想要做什么,他只觉得格外愤怒,其中还有几分无助。
“爹,家世就那么重要吗?”
“你太天真了,什么都不懂。”姜于同道。
家仆们连拖带拽地将他拉上了汽艇,黄棕色的厚重舱门缓缓再面前闭合了起来。随之被隔绝在外的日光正如他无法控制的人生,一同被抽离而去。
可姜无宁仍旧不愿就这样离开。
他曾拜入宋尚门下,随其习武六余载,去过天南走过海北,而宋楚楚便是他在那时认识的。
宋楚楚并未跟着一起习武。
他听他师父说,她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屋中研习机关秘术。
这么些年来,姜无宁与宋楚楚见过的次数可能不超过二十回,但他也不知为何,自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有些忘不掉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宋楚楚是在江陵盟主府,那日天阴,在他临行之前下起了绵绵细雨,那姑娘一路追着他跑了出来,只往他手中塞了把油纸伞,一声没吭便回去了。
第二次是在夙成山,周围环湖上的机关刚刚落成,宋尚邀请全江湖一同参观八卦密锁和能够控制所有机关的总闸,而姜无宁只觉得人太多了,便没有挤在山头,而是去四周随意兜转了一番。
只是天色渐暗,他没注意看路,不小心踩空了一步,险些掉进藏在荆棘丛下的洞窟。
那洞窟深不见底,里面传来呜呜风声,像有鬼哭狼嚎,可怖得很,还好宋楚楚及时出现拉了他一把,否则也许他压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后来又见了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她都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
有时是在他急着赶路却租不到车时刚好牵着匹快马路过,有时是在他练完功饿得饥肠辘辘之时刚好做了些点心......而每次她帮完了他,都一句话不说,悄无声息的离去。
在她又一次想要无言走开时,姜无宁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女孩停下了脚步,似乎对他叫住她并不感到意外。洁白月光之下,她的神情看起来晦暗不明。但姜无宁只顾着得到她的答案,他听她道:“楚楚,你叫我楚楚便好。”
不是宋小姐,不是宋姑娘,而是单一个名字——
楚楚。
姜无宁觉得,她定是为他带来幸福的神使,像月宁静,像夜安详,洁白无瑕。
他觉得,自己此生要非她不娶。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爹,而那向来只会斟酌利益的姜家家主竟破天荒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姜无宁为此好几夜好几夜地睡不着,满心只想着要将那轮清澈弯月娶回家中,当做掌中瑰宝,捧在心头,好生待着。
提亲,订婚,一切都如预想般顺利地进行着......
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他师父死了,武林盟主死了。
他爹矢口否认了这门亲事,还要将他强行带离夙成山。姜无宁大概能够猜得到原因,但他怎会就此妥协。
他拼命挣脱了家仆,汽艇还未起航,姜无宁疯了般地拔剑刺入舱门缝隙。黑水玄钢制成的剑坚硬堪比岩石,舱门被硬生生地翘得掀起了皮。
姜于同一声令下,家仆竟拿起铁棍,几声怒吼一同扑来。姜无宁立刻运出全身的气,那气浑厚清澈,一瞬间将四面八方的攻击一同弹开。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震天巨响,舱门被掀起个巨大的折角。姜无宁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门。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舱门之外竟站着个人。
——是宋楚楚。
她还穿着订婚时的那套大红喜服,黄金发钗恰到好处地插在发髻上,显得华贵且美丽。
绵绵细雨落在她的身上,天空阴得可怖。那却也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淋着雨,跑了好几条街来为他送伞。
姜无宁欣喜极了。
“楚楚!”他道。
他冲上前去,想要为她遮雨,握住她的手,和她诉说着心中的苦闷与感激,而那女孩好像并未看向他。
她径自走进汽艇,姜家的家仆刚刚爬起身,连忙捡起铁棍,层层护住家主姜于同。而姜于同却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
楚楚身上的雨水在地面流下了一道蜿蜒曲线,姜于同微不可见的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看着楚楚,等待她自己开口说出来此的目的。
而那女孩也并未让他多加等待。
她盯着姜于同,没有一丝怯意,一字一顿道:“我义父身死,宋家再无可利用之由;而我只是他的养女,出身贱籍,狗彘不食,我知道您想要取消姜家提出的婚约......但我,”
她顿了顿,回头望向姜无宁,而他也倏然回神,三步并做两步地跑来她的身边。宋楚楚道:“但我与姜公子情投意合,难舍难离。且这婚事是姜家定下的,若您反悔,岂不是损了姜家在这北豫的名声。”
她紧盯着姜于同,观察着他的神情,就在他皱起眉头似乎眼神有些动摇之际,她道:“而我有一计,既能保姜家名声,又能让您不吃半点亏,还可让您姜家自此荣华富贵,名响天下。”
不等姜于同说话,宋楚楚道:“我帮姜家找到四野八荒,而姜家则继续这门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