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2 / 2)
分明他的所作所为都直白到没有一丁点掩饰,可她无论如何也摸不清他脑子里都藏着些什么东西、下一步又会做什么行动。
好在顾杪很擅长放弃。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反正萧鹤别......不论他做何事,只要不扰乱她的计划,她便不会阻止。
离洛阳最近的玉腰奴在怀庆,岑今先一步离开就是去了那里。
从洛阳到怀庆需五六日的车程,但好在再过两日便会有汽船停靠在洛河岸堤,船上有蒸汽马达,一路趋其从巩义开往洛南,耗时不过半日多一些,除了船票贵且难得,其他百利而无一害。
那船是前些年由工部的机甲师研造的,听说他们找到了个法子,用薰制过的柴火掺混少量赤沂水来取代丑玉的功效,即便燃出的蒸汽并没有丑玉来得劲猛,但有水流加持,用以短途的水面运输已然足够。
只是不知道岑今到了没有,又可否成功进入玉腰奴,打探到消息。
“他今早到岸,只不过到是到了,就是被人缠上了。”萧鹤别冷不丁道。
瞧见顾杪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萧鹤别忙不叠地扯住了她的袖子,一五一十道:“那是先前让红豆跟去的,不是现在做的,之后不会了,当真不会了!”
他生怕顾杪不信,还将袖口里的红眼蜻蜓掏了出来,摆在掌心递去了她眼前:“真的只是前些日得的消息。”
顾杪忽然有些想收回先前的话。
不过岑今被人缠上,让她有些微意外。这家伙可是出了名地老油条,脱身之法无人能及,一睁眼一闭眼就能看不见踪影。这得是什么人,才能把岑今给扣下?
看出了顾杪的疑问,萧鹤别点了点蜻蜓。那红眼睛的小傀儡昆虫振翅起飞,几下就钻去了甲板里,找不到了。
他道:“玉腰奴的掌柜最近就在怀庆,岑先生去的时候赶巧碰上了她,就叫她给看对眼了,死活不肯让他离开。”
“......什么?”
说实话,岑今长得并不差,乍一眼也是眉清目秀的,立如兰芝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当然,那只是在他不开口的情况下。
他只要一开口,那便是如三尸暴跳,说出来的话可谓是人神共愤,怨气冲天。
“岑先生这把年纪了还未婚配,有个女子心爱他,倒也不赖。”萧鹤别凉飕飕地补充道。
顾杪:“......他才比我大三岁。”
“可师姐有我呀。”
他这话接得极为自然,顾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仔细看去吧,又见其神态如常,没有一点其它异色。
顾杪不禁盯着他又看了会儿,忽而开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你也二十出头了,可有......罢了。”
话出一半,她又止住了。
这问题她十分想问,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样。
抛下他、离开了他少年时期的成长的是她,不停地将他推开、一次又一次地隐瞒他一切的也是她,现在又回过头来假模假样地关心他的生活,何其可笑。
可萧鹤别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莫名笑了起来。他道:“有。”
这短短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像块小却沉的石头砸在了湖面,荡出一圈圈浅浅的涟漪。顾杪愣了愣,不晓得心中这一丝小小的怅然若失是来自何处。
她离开他的时候尚且是少年时期,懵懂且纯真,而今物非人非,一切都大变了模样,当初那总会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孩子,也到了需要谈婚论嫁的年纪。
她缺席了太多年,也不得不这样为之。
顾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本还想问问那人是谁,可曾告诉过对方,但那些个问题转瞬间就被自己埋藏在了心底深处。
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终只是汇聚成了两个简单的字眼:“挺好。”
而萧鹤别似乎被这两个字逗乐了,他哼笑了声,反问道:“好什么?”
这给顾杪问得一怔,这不过是随口脱出的敷衍话语,她哪儿思虑过什么好什么。
可萧鹤别就这么不依不饶地看着她,身侧路过的乘客有三两侧目,想瞧瞧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碍于萧鹤别不太友善的余光,便只是摇了摇头,啧啧了几声走开了。
顾杪本想跟着乘客一起溜走,却被一步堵死在了船尾,除非跳船,否则没有一点逃离的空间。她见没辙,憋了半晌,才道:“有牵挂之人,有牵念之事,是人生之幸。”
“可我并不幸。”他道。
方才还噙在唇边的笑容兀地消失不见,属于将离谷那恶人之地的浓重杀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顾杪心中倏然咯噔了一声,擡头望去,却见萧鹤别没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看向了更远的天边。
天幕之外还留着半边乌云,远处山麓被那黑沉沉的烟雨压得擡不起头。耳边尽过风声呼啸,凉风吹的脸颊生疼。
顾杪呛了口冷气,禁不住咳了声。
而就在那时,她听见他道:“北豫赵氏尚还在位一日,我便一日无安。”
“你......”
话音未落,船身兀地一阵颠簸,铁锚入河,船员吆喝,舱外一阵热闹——怀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