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2 / 2)
“卧雪庄密室里的那张写着‘救我’的字条。”
——萧鹤别果然知道。
在踏金会时,他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而在她跟踪楚楚时,他也执意跟上,怎么甩也甩不开,那并非是真的如他所说“怕你跑了”,而是怕她知险犯险。
萧鹤别是如何知道的那张纸条,不用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岑今说的。
岑今这人,实属指哪打哪,让他别说的他定会守口如瓶,而若是忘记告诉他,那他说不准哪天暴脾气一上来,就给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了。
萧鹤别冷哼了声,眼神没再落于顾杪身上,转而看向更远些的地方,神色里写满了讥讽:“那张字条写得如此露骨,又藏在那间密室之中,‘这就是陷阱’几个字几乎都要写到明面上了,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宋楚楚那个家伙才能干得出来。”
但说实话,若是当真如此,好像又有些说不通了。
萧鹤别本以为楚楚留下的那张字条是引他上钩,引那个名为萧鹤别的将离谷谷主上钩,可四相秘境之中,她好像只知他是将离谷谷主,却并未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且也当真以为顾杪早已命归西天,尸骨不在。
但若这样的话,她放那张字条,又究竟是意欲何为?
整个卧雪庄里,除了他、顾杪,还能有谁会为了密室里的一张小小纸条去自投罗网?庄主?
——要这是为引那下落不明的庄主上钩,那便更加是个笑话了。
卧雪庄庄主顾上弓,就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置之不顾,又怎会去管一个小小的门客。再这么一想,那张字条可否真的是宋楚楚所留也不得而知。
但萧鹤别并不想管那么多。
宋楚楚如何,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她就是死在无人之地,他心中也不会有一丁点波澜。
顾杪之外的事情,萧鹤别一件也不感兴趣。
他没等顾杪应答,接着又道:“卧雪庄的字条,夙成山的秘境,种种件件,顾风禾,你当真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吗?”
顾杪怎么会看不出来。
萧鹤别也知道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顾杪仍旧如此一意孤行,明知是陷阱,还要拼了命地往里面跳,拦都拦不住,萧鹤别又能怎么办。
他能够做的,不过是片刻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好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罢了。
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明明......”
明明说过要保护的人是他,为什么偏偏宋楚楚那个家伙也会跟着沾光。
以前是,现在也是。
小的时候确实是他不懂事,擅自跑去了鬼街,害得顾杪丢了条胳膊,每逢阴雨连天之时便会骨肉酸疼,痛不欲生。而那次也确实是楚楚带着他们出了那片鬼地方。
顾杪答应了楚楚,会带她离开鬼街,护她周全——可那本是他的因产生的果,最后却全由顾杪独自一人承担。
即便如此,这因果理应当在卧雪庄消声灭迹之时,便已然结束了的。
楚楚找到宋家作为靠山,宋家又为她寻了门姜家的亲事,她得到了比顾杪能够给予的更好的东西,那段因与果应该就此结束了的。
可顾杪还是一如以往,将那则也许连楚楚本人都已经遗忘的约定牢牢记在心底。
顾杪是善,可萧鹤别自私,他自私地不想让她这样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一心向着别人。
只是这话,萧鹤别断不可能说出口来。
纵使他打从心底只想让顾杪如过去一般只顾虑唯一一个他,却也同时不想让她永远地被困在这句话的牢笼之中。
那是庄主交付给她的任务,是她承诺要履行的责任,可萧鹤别想让她离开那个闭环,他想......
他想让她过上自己的人生。
“......罢了。”他道,“岑先生已经打听到了你要的消息。”
顾杪还未从上一个话题跳跃过来,就已经得到了好几盏茶之前询问的答案。她呆愣了一会儿,见萧鹤别并不想再继续方才的争辩,浅浅叹了口气。
“我是看到了那张字条,也想知道楚楚究竟过得好不好,但那些并非我做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她直直地看向萧鹤别,哪怕他神色躲闪,似乎不想与自己对视,就好像是在本能地将一切不想听到的话语割除在外。
风吹过耳边,萧鹤别的发丝略过了她的鼻尖,有一丝痒。顾杪擡手将他的发丝抚到了耳后,随后又猛然觉得现在的两人似乎并不适合做这样的举动。
——她擅自离开了他十年,又怎敢如此自然地将自己置回曾经“师姐”的位置。
而就在她想要缩回手时,萧鹤别倏然抓住了她。金属的手掌感受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力度,能够看到的,不过就是那张鹿皮绒的手套被捏得起了皱。
萧鹤别的眼底黑得可怕,如黑云压城,酝酿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杪本能地抽回了手。
好在萧鹤别并未执着地坚持。她顿了顿,重复道:“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