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2 / 2)
她抿着唇,眉头无意识地蹙着,面上没有半分嫌恶,更多的,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果断。
这神情......
这神情有些过分眼熟了。
一股莫名的惶悸从心底升起,环绕在脑海之中,经久不散,可顾杪近在咫尺的面庞瞬间便击溃了他的心神。
她张开双手,像许久以前哄小时候的他一般,拍了拍手,示意他过来近前。她轻声道:“怎么哭了?过来师姐看看。”
萧鹤别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湿了眼眶。
男儿二十束发而冠,他都已然远过了弱冠年纪,在他手下消逝的性命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将离谷中人人畏他怕他,江湖之中亦是闻名丧胆,可这样的他,依旧会因害怕被眼前的这个女子厌弃而止不住地想要落泪。
心痛如绞,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可萧鹤别太贪恋顾杪身上的那一丝浅淡的温暖了。
十年之前,他尚可轻松躲进她的怀中,不太宽厚的身躯如岩石一般伫立在那儿,灼热如炎日,她在何处,何处便是安生之地;而今的她即便是用力张开双臂,也没法将他整个环住,可萧鹤别依旧觉得,只有这样,他那动如擂鼓的胸腔才能够将将消停。
只有在顾杪的身边,他才能够卸下全部的坚壳,放任自己哭得像个黄口小儿,没有分毫伪装,连言语中都带着无法控制的央求:“师姐,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顾杪的身上不再如从前那般灼热,相反,她的身体太冰冷了,冷到好似冬日的雪,稍一触碰便会化作清澈的水,从指缝间逃离而去。
可越是那样,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变着法地将那捧雪留在掌心。
顾杪似乎是被勒的痛了,为他擦泪的动作滞了下,而后轻轻将他的头带向肩头。
闻着她身上抹不去地苦药味,感受着背脊上不轻不重一下下的安抚,不知怎得,萧鹤别渐渐起了困顿之意。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她道:“师姐答应你,下次再见面,就不会再走了。”
“什......?”
话未开口,一阵晕眩来袭。萧鹤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已然晚了。
安神香燃于墙角矮屏之后,窗门紧闭,火炉升温,更加加促了药效,缩短了起用时长。他这会儿才终于想起顾杪方才的神情究竟在何时见到过——
蹙着眉,抿着唇,眼神中是浓浓的不舍,面上却反常地写着坚决,似是心中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与取舍,就好像下一步就要踏入虎狼之山,九死一生,不知归期。
那神情与十年前她决定抛下他、随着磐甲兵离开之时一般模样。
她又要——
她又要走。
她又要......
又要变着法的去履行庄主口中交代的那个、只能够满足他自己自私的欲.望的任务。
萧鹤别知道,顾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可他并不想让她这样做。
顾杪也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没有思想的死物,亦非谁都可以利用的工具。可顾杪自己,却好像并不在意如此。
萧鹤别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顾杪就好像是匹被缰绳牢牢锁住的困兽,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她身上的绳索,拼了命地试图将她从悬崖边往回扯。可缰绳绷的太紧,再用力扯的话,只会戛然断裂。
而在绳索断裂的一瞬间,困兽定会跃出悬崖,跳向未知的深渊。
萧鹤别只能抓准了机会跳上困兽的背脊,轻轻地安抚,缓缓地游说,用力地拥住她,让她感受世界的温度。
可他却没意识到,困兽听了,信了,步伐也变得缓了,却是已然半只脚踏入了悬崖,转瞬间变会落下。
而她跃下之前,将他甩回了安全的土地。
萧鹤别不无一刻地在悔,悔自己不该因她是顾杪而放松警惕;他也无尽无休地在恨,恨顾杪为何又要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明明......
她明明答应了他,要将一切计划都告知于他的。
萧鹤别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擡起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指尖传来的冰冷直直传入心头。视线逐渐朦胧,意识渐渐消散,他感到顾杪缓缓拂过他的脸颊,轻声道:“师姐对不起你。”
“顾风禾......!”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几个字眼,却是只能够感受到落于额头的轻轻一吻。
冰凉的唇贴在额头,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呼吸声近在耳旁,绵绵不绝,好似在诉说着不舍。
顾杪道:“等我回来。”
再而后,萧鹤别只听得外面传来了几声铳响,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蓦地失去了意识。
会哭的男人最好命......!(?)
虽然也没多好,但是起码有个亲亲——!!!知足吧萧鹤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