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时辰已到,他披着外氅匆匆离去,只丢下一句:“知道了。”
翠梨在旁目睹了全过程。
随即陷入沉思。
晚膳时分,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问烟年道:“娘子,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烟年只管慢悠悠用膳:“一个女子的堕落从何处开始?就是她试图解析男人的每一句话。”
“怎么说?”
“燕燕就是太把垃圾当回事,才给了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我从前就该多带她去几趟南风馆,把温柔小意,霸道专横,清新爽朗统统体验一遍,也不至于抱着个杂碎当宝。”
碗中鸭血暗红,恰似燕燕泼在护符上,已干涸的血迹。
烟年没了胃口,把筷子搁在一旁。
时过境迁,她依旧耿耿于怀,甚至有些后悔弄死梁几道。
就该留着他慢慢折磨,今天砍手,明日剜心,每天有不一样的新刺激。
“莫提了,翠梨,你去……”
刚说一半,小丫鬟前来通传,说大人回来了。
烟年的职业病适时发作,简直是条件反射般挂上笑容,前去迎接。
替他宽衣后,叶叙川自随从那儿取来一只盒子,递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你常嚼的草烟,我让外头的茶博士又调了一副,温和得多,也不伤牙。”
烟年打开一嗅,草烟透出淡淡甜香味儿,与她曾经爱嚼的那种辛辣的大相径庭。
温和是温和了,却也面目模糊,甜腻乏味了起来。
不过,叶叙川生性强横,不爱妥协,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多半是早晨那句死心塌地当真打动了他。
翻了一翻,发现盒子下还有一处小小的机杼。
烟年见多了这种东西,三两下就破了机关,听叶叙川赞许道:“你的细作手艺练得不错。”
呵,哪壶不开提哪壶。
烟年白他一眼:“是我天生聪明,关我干过细作什么事。”
她打开夹层,从中抽出一根朴实的发簪。
就着灯光,烟年细细端详了片刻。
——发簪材质古怪,不是匠人常用的金木,簪头雕刻粗犷的彤云纹样,显得豪迈古朴。
“怎么是北方的样式?”她问道。
“我母亲喜欢不做繁杂雕饰的饰物,她死后,别的首饰都随了葬,只留了这一件,现下送给你了,好好收着。”
烟年吃了一惊:“这么要紧的东西,平白送给我?”
“给你便收着,”叶叙川漫不经心勾了勾唇角:“明日各库的管事会来送库房的钥匙,你也好生收着,喜欢什么就拿出来用,短缺什么就出去买,叶氏产业众多,养一个你绰绰有余。”
库房钥匙……
这是要将家财尽数托付予她么?
烟年怔怔无言。
招摇撞骗那么多年,见多了满口爱恋,实则不愿多花一个子儿的抠门男人,愿意把全副家当放在她手心中的,叶叙川是头一个。
手中的发簪似有千钧之重,烟年心中五味杂陈,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只抿了抿唇道:“这样……不妥当。”
“为何不妥?”叶叙川道:“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便给谁。”
他揽过她肩头,平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从前我们互相瞒骗试探,平白浪费了好些时光,如今你挚友身死,与旧主的联系就此斩断,往后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们还会有许多在一处的时日,你可以慢慢教我如何取悦你。”
微凉的吻落在她唇上,叶叙川轻轻抚摸她侧脸,如同对待珍而重之的宝物。
“过往种种便忘了去,我们从头再来过罢。”
烟年必须承认,听到叶叙川这样说时,她的信念在脑袋里狠狠动摇了一瞬。
从头来过,多美好的一个词儿,她就此摆脱当细作的辛苦日子,安于后宅,远离任何恼人之事。
可是……从头来过,从头又是何时?是燕燕身死之时?他们相遇的时候?还是她和姐姐藏在草垛里,眼睁睁看到家乡被大火焚毁的那一天?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叶叙川终究不明白她,不明白是怎样的过往塑就了今日的烟年,今日的烟年褪下伪装之后,骨子里又是个怎样的人。
家国之恸如一道天堑,将他们永远隔在悬崖两边,他是国朝枢密使,她是北方来的细作,立场悬殊,所以她永远无法给他了解自己的机会。
烟年闭上眼,勾住叶叙川的脖子吻了回去,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暗暗合上了那只盒子。
这份礼太重,沉沉压在心口,化作一种无法言说的怅然。
天意弄人。
当她不用再索要他的喜爱之时,他才开始正视对她的感情。
而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头来过又有什么用?无非把错误刻得更深几寸罢了。
或许自己会出于任性与一时的动摇,在他身边待一些时日,可是她终究不是个寻常女子。
细作生涯艰辛凶险,红袖楼中看遍凉薄,早已剥夺了她爱一个人的能力,所以,叶叙川想要的天长日久,她给不了。
姐belike:敬业,但会平等地劝每一个同事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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