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1 / 2)
掉马
阿芙睁大了一双眼睛,仿佛被惊到一般,没有伸手去接递到眼前的白瓷瓶。
太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六妹妹……”他轻笑一声,声音极低,带着明显的威慑之意。
阿芙心绪急转,面上做出一副懵懂之态:“大皇兄,三姐姐睡不好,我们请御医给她开安神药行不行?”
“你觉得呢?”萧廷钰不答反问,“是安神药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还在他面前故作单纯?
“可是……”
“六妹妹,孤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太子语气平平,低头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苏贵妃已逝,你没了靠山。想不想在这宫里继续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阿芙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白瓷瓶,小声道:“我自然是想活的。”
萧廷钰哂笑,并未就此放过她,继续说道:“把食盒打开。”
阿芙低头照办。
食盒被打开,饭菜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其中有一道菌菇汤,闻起来甚是鲜美,还冒着腾腾热气。
“把药倒进汤里。”太子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拌匀,别让人看出痕迹。”
阿芙擡眸看向兄长,迟疑了一下。
太子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需要孤说第二遍么?”
阿芙默默打开白瓷瓶,动作麻利。
除了最开始的震惊迟疑,少女后面没再开口,只乖巧地依着太子的吩咐行事。
这药无色无味,放入汤中,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下好药,重新盖上食盒。
“剩下的药你拿着,若是她没喝汤,就下在别处,茶里也行。”太子吩咐一个侍从,“远远跟着,护送皇六女去安泰殿,你就在殿外守着。”
“是。”侍从答应一声,对阿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阿芙心知肚明,这是要来监督她。
她点一点头,顺从接受太子安排,十分配合的样子。
对此,太子还算满意,擡手摸一摸妹妹的发顶,声音温和:“事成之后,孤不会亏待你的。若事情不成……”
停顿一下,太子语气渐冷:“想来你和你静心苑的人,应该也愿意追随苏贵妃于地下吧?”
面对威胁,阿芙抿了抿唇,小声道:“大皇兄,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太子脸上流露出一些满意之色,“去吧。”
傍晚的太阳几乎没有一点点暖意,落山之后,更觉寒冷。
阿芙一步一步走向安泰殿,心绪起伏。
这份汤肯定不能让永安公主喝下。
——苏贵妃对她有恩,她不能害贵妃娘娘的女儿。
这次她可以装作无意给洒掉,先拖延一二。
但是太子那关怎么过呢?他岂会不留后手?
或许还会疯狂报复她。
失去贵妃娘娘的庇护,再得罪太子,她在宫里能活多久还真不好说。
看太子方才的神情,分明是势在必得且有恃无恐。
该怎么处理呢?
阿芙有点头疼,边走边想,不多时就到了安泰殿。
太子侍从冷声提醒:“皇六女莫忘了殿下所嘱之事。”
阿芙扯一扯嘴角:“放心,忘不了。”
此时天色已晚,安泰殿内宫灯明亮。
连续多日下来,守灵的众人疲惫不堪。
永安公主精神还好,她正低头往灵盆里放纸钱。
纸钱刚一放进灵盆里,就倏地化为灰烬。火光映照着她那张清冷美丽的脸,比先时多了几分憔悴。
阿芙放下食盒,净了手,为苏贵妃上香,又恭恭敬敬磕头。
之后她才定一定心神,几步行至永安公主身旁,轻声询问:“姐姐,你用晚膳了吗?”
灵堂之人并非全是玉棠宫旧人,阿芙不敢大意,先佯作无事发生。
永安公主擡眸看她一眼,眉宇松弛下来,哑声道:“还没。”
“守灵辛苦,得吃一些东西,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阿芙声音轻软,眼角余光扫过周围守灵的人。
永安公主只“嗯”了一声。
阿芙并不催促她用膳,劝说一句后,便跪在姐姐身侧烧纸钱。
天气渐冷,能拖一刻是一刻,等汤彻底凉了,再想法子暗示姐姐倒掉吧。
永安公主年长她两岁,人脉、阅历都强过她,或许她可以在无人时,直接将真相告知永安公主。两人合力,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也说不准。
正想再说几句,却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阿芙下意识看去,见是皇帝萧宬。
苏贵妃薨逝之后,皇帝一直有意逃避。
于是直到贵妃即将下葬,他才临时起意,前往安泰殿灵堂。
他也不让人通禀,直接缓步踱入,一眼便看见了安放的棺椁。
里面,躺着他年少时的恋人。
棺木、香烛、牌位……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阿令。
见到皇帝,在场诸人忙不叠行礼。
“平身。”皇帝神色淡淡,视线掠过阿芙,落在永安公主身上。
这是阿令唯一的骨血,却和阿令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皇帝眉心微微蹙起,阿令临终前求他三件事。他违背了两件,论理,第三件他该答应的。
但这个孩子,容貌更像她的父亲。
那是一个他曾经忌惮又憎恶的人。
既然像她父亲,那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已经容忍她十五年之久了。等她母亲入土为安,就让她下去陪她母亲吧。
“永安过来。”皇帝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些慈爱之色,冲永安公主招一招手。
永安公主上前一步,神情恭谨:“陛下。”
“你母亲明日下葬,你随着送葬人员,送她最后一程吧。”皇帝神情慈爱中带着伤感,仿佛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丧妻男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