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2 / 2)
谁让她求他了呢?
面对阿芙的安排,姬珩只问了一句:“去哪儿乞巧?”
“嗯,杏花巷,一个好地方。”阿芙思考一下措辞,简单描述一下杏花巷,又道,“萧廷睿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时,就是待在这里。”
“原来是你们的秘密圣地。”姬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不算吧,我是想着,好歹在那里待过,如今我又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去看看嘛。”阿芙握着姬珩的手,轻轻摇晃两下,“好不好嘛,哥哥。”
少女声音娇柔,脸上满是恳求。
“嗯?”姬珩眉梢轻挑,“阿芙,你是在求我吗?”
“求你啦,求你啦。”阿芙心里存着事,直接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只能亲一下,我今天涂了口脂。你能看出来吗?”
姬珩仔细瞧了瞧,见她嘴唇确实是比平时更红更润一些。
他心念微动,口中却道:“我看看。”
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留下了极浅的红印,伴着淡淡的甜香。
明明不如接吻亲密,可不知怎么,姬珩心跳竟漏了一拍,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渐深。
“是吧?我选的颜色浅了一些。那年我送给你的才是真正的好看呢。对了,我送你的口脂你用过没有?”阿芙未曾察觉,问起旧事。
姬珩摇头,懒洋洋道:“没有。”
他很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马车粼粼,两人同在车厢内,她笑吟吟的,轻声细语,说起旧事。
看来,抽空陪她出来一趟,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芙有些懊恼:“那可是我亲手做的,早知道就不给你了。”
姬珩握住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那你再做一次?”
“不做了,我做了你也不一定用,我才不白费功夫呢。”
两人说话间,马车行驶极快,不多时已出了内城。
“你要去哪里逛街、听书?”姬珩掀开车帘,向外瞧了一眼,扭头问阿芙。
“就,杏花巷附近吧,我记得那里就有。”阿芙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姬珩看在眼里:“怎么了?”
阿芙笑笑,理由都是现成的:“故地重游,难免有点激动,哥哥你别笑我。”
姬珩嗤的轻笑一声,没说话。
他还真有点好奇,她和萧廷睿都很喜欢的宅院究竟是什么模样。
马车停下后,阿芙邀姬珩闲逛,又让崔颖姑姑帮忙买些果子、丝线、针等物。
随后,她又转头向姬珩解释:“等会儿乞巧要用的。”
“嗯。”姬珩并未多问,指派一个侍卫陪同前往。
他今日心情极好,又是专程陪她的,自然也愿意在小事上纵着她。
其实,比起她为了求情而故意接近他,他更喜欢这种自然而然地亲近。
阿芙外出次数很少,此刻她拉着姬珩闲逛,无非是为了消磨时间以及降低他的戒心。所以一路去看的都是书籍、文具、首饰等。
为了看起来更像是普通闲逛,她还饶有兴致在首饰坊给姬珩挑了一枚玉扳指。
“给我的?”姬珩眉梢轻挑,有些意外。
非年非节,主动送他礼物?
阿芙点头:“对啊,你那天不是还在射箭吗?我听说射箭时戴个玉扳指,不会伤到手指。你看看喜欢吗?”
少女眸色盈盈,将玉扳指递到姬珩面前。
姬珩点头,原来是记挂。他不缺扳指,也很少戴。但此刻她好意相赠,他便接过来试了试:“不错,就它吧。”
“小二,结账。”阿芙低头一摸荷包,又面露尴尬之色,小声道,“哥哥,我忘带银钱了。”
——其实她带的有,但是面额太大,拿出来恐令人生疑。
姬珩含笑摸一摸袖袋,脸上笑意顿时凝固。
阿芙看他神色,猜想他大约也是忘了带银钱,不由轻笑出声。
姬珩视线扫过去,她立刻以手掩唇,眼珠子却骨碌碌直转,里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见这样的她,姬珩心尖莫名的有些痒。他轻咳一声,扬声唤道:“卫邵!”
守在殿外的卫邵闻言上前:“公子。”
“你带银钱了吗?”
“带了啊。”卫邵不解。
姬珩盯着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卫邵呆愣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匆忙递上荷包:“主子,给。”
“回头双倍补给你。”姬珩动作极快,自他手上接过荷包,付了账。
随后,阿芙又买几本书,买两个陶瓷娃娃,自己拿不住,就央着姬珩帮忙拿。
所幸,杏花巷就在附近,将这些东西全带过去也不费事。
这处宅院已被提前检查清扫过,此时看上去倒还干净,也没有任何埋伏。
阿芙指一指数年未见的宅院,向姬珩介绍:“就是这里了。”
“嗯。”姬珩放眼望去,见是一个寻常的二进宅院,并无太多特殊之处。
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疏于打理,有些杂乱。后院则种有葡萄,葡萄架上爬满藤蔓,隐约可见几串葡萄,还没红透。
姬珩看向葡萄:“你种的?”
“怎么会?萧廷睿买之前就有了。”
虽说几年没过来,但阿芙对这里极其熟悉。她知道院子里有口井,井水甘甜,也知道砌好的灶台在何处。
她吩咐去买了锅碗瓢盆,鸡鸭鱼鹅以及时蔬。
姬珩皱眉:“你要在这里用膳?”
“不是说了要在这儿乞巧的吗?”阿芙心里咯噔一下,“乞巧在晚上,总不能饿着肚子吧?哥哥,那,那我不吃了,等我们回宫再吃。”
姬珩看看天色,再看看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淡淡地道:“放心,出门一趟,还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阿芙粲然一笑,心放下来大半:“哥哥真好。”
姬珩轻哼了一声,吩咐侍卫去先买一些熟食。
他假扮过女子十五年,实在搞不懂乞巧有什么好玩的。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今日离开皇宫时,他就已决定了让她尽兴。毕竟她“求”了他一场。
阿芙大方,对下和善,新买回的熟食让崔颖姑姑分给众人。
“哥哥,有暗卫吗?要不要让他们也吃这点?躲在暗处不饿吗?”
姬珩眉峰微动:“不必管他们。”
“好吧。”
夜色渐浓,宅院里点亮了灯。
天上繁星点点,偶有凉风。
后院空地大,祭拜织女星的供桌已经摆好,阿芙有点犯难:“怎么没有蜘蛛呢?”
“什么蜘蛛?”一旁的姬珩问。
“乞巧用的蜘蛛啊。”阿芙擡手指一指西边的厢房,“崔姑姑,你和兴德帮我捉两只蜘蛛吧。那边房屋后面久没人住,应该有蜘蛛网。”
两人点头称是,动身前去。
阿芙瞧一眼后院门口的侍卫身影,踮脚凑到姬珩身边,小声道:“哥哥,能不能让他们离远一些?我想求你点事儿,不想让卫邵他们看到。”
她“求”字咬得极重,姬珩立时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他心思一转,她特意邀他出宫,一路热情主动,铺垫这么久,是不是就为了所求之事?
姬珩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猜测:做这么多,是不想让他选秀吗?他已经拒了的。
“哥哥……”阿芙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祈求,还有隐约可见的紧张。
姬珩“嗯”了一声,略微提高声音,吩咐侍从:“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过来。”停顿一下,他又补充:“暗卫也是。”
当然,暗卫一般知趣,知道不该看的不看。
阿芙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几乎有点站立不稳。她定一定神,拉着姬珩走向供桌旁边的小石桌。
那里放着一些瓜果,一些熟食和一瓶果酒。
夜色正好。
阿芙给两人各倒了一盏酒,又将洗好的葡萄递给他吃。
“你又想求我什么?”姬珩喝了一盏她递来的酒,感觉酸酸甜甜,没甚滋味。
见他将酒喝下,阿芙心脏砰砰直跳,口中说道:“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姬珩慢悠悠道:“你得先说出来,我才能酌情考虑。”
阿芙摇头,有些为难的样子:“不行,我说了,你可能就不答应了。”
“能有多大?”姬珩挑眉,“你要做皇后?我和你说过的,你要想做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需要再等一等。”
再次谈到这件事,阿芙已经淡然许多了。她小声道:“哥哥,其实我也没想做皇后。”
“嗯?”姬珩面色微沉。
“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委屈我自己……”
姬珩闻言,怫然不悦:“委屈?阿芙,做皇后你觉得委屈?还是跟着我委屈?”
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阿芙对他的感情远没有她说的那样深。但他不甘心,所以强留她在身边,威逼利诱她同他亲近,料想总有一天会让她的话成真。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她还觉得做他的皇后委屈。
阿芙在心里默默数着数,轻声说道:“不是做皇后委屈,是一辈子待在宫里,和别的女人争宠,只能每天等待夫婿垂怜,我觉得委屈……”
姬珩心中不快消散一些:“就为这个?那你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就……”
他的那句“我就如你所愿一辈子只有你一个”还未说出口,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低头看一眼手上酒盏,再看向身边的阿芙,巨大的震惊笼罩了他,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
刚说得一个字,他就意识全无,伏在石桌上,晕厥过去。
阿芙心如擂鼓,面色苍白。
方才她将迷药倒入了酒中,原本还想着若他不喝,就先喝一口,再以唇渡之。
他并没有怀疑她,直接一饮而尽。
阿芙悄声近前,试探一下他的鼻息。
呼吸均匀,是睡着了。
相识多年,阿芙很少见到他睡着的样子,他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在面颊上投覆下一小片阴影。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阿芙压下心里的不舍,放轻脚步出了后门,一路狂奔。
在小巷后面的拐弯处,一辆马车已在等候。
驾车的车夫满脸络腮胡,正是乔装打扮的邹澎。
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是被阿芙支出去捉蜘蛛的崔颖和兴德。
崔颖和邹澎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都知道厢房后面有暗门。
几人碰面,来不及叙话。
阿芙刚一上车,邹澎就低叱一声“驾”,扬起了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