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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外头雨势渐大, 空中浮着薄凉的水汽,园里被浇灌过树木发出清香。
苏窈进了书房便觉大氅太厚,披着捂得脸热, 春末的温度已不算低, 她的寝衣都是长袖长裤,房中这样穿着并不算冷。
窗外传来雨打荷叶的脆响,她先是走到书案前,将大氅垫在椅上, 复又端起灯, 将案台两侧的蜡烛都点燃。
一会儿房内便亮堂起来, 烛火暖融融的,驱散黑夜。
爱看的话本子就放在书案后的架子上。
因这是苏窈自个儿院子里的书房, 平常能直接进来的也都是她亲近之人, 便没做遮掩。
且都是珍藏精装版。
苏窈挑了本没看过的,托腮翻看。
星沉烛影深, 她为话本里的情节聚精会神,连屋外如倒百川的急雨惊雷声传到耳中都变得模糊。
书内主人公险之又险躲过一劫,苏窈也跟着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也就是此时,她听到了一道极轻的动静。
像是从书房里供人休憩的小榻上传来的。
苏窈脑中登时嗡嗡作响,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千百个念头。
那里怎会传来声音, 难不成有人?
惊异中她又想,若是人倒好,若不是人……
她手臂上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放轻脚步往后走了两步, 一等靠近窗,她便尽力稳着音调喊了一声:
“白露。”
白露便住在寝房外的耳房里, 听到苏窈的声音,她很快便穿衣起身,端着灯匆匆赶了来,“怎么了小姐?”
府上女子多,苏窈买下宅邸后便买下许多侍卫,还有些是她离京时长公主不放心,特意派去保护她的亲卫。
白日或是夜里都会轮班巡视,夜间哪里有动静便会过来。
书房这传来异响,他们很快便赶了去。
苏窈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心里没那么发虚了,端着灯往小榻处走,小榻处并无什么遮拦的物,只用一扇屏风略作隔开,一眼便看到这里并没有人。
白露跟着进来,小心地挨着她的胳膊:“郡主,你看见什么了?”
苏窈瞧见白露脸上毛毛的表情,略感到一丝窘迫,她总不能说是看话本子看得入神,以为房里闹鬼了,才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吧……
“无事,你回房睡吧。”
白露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却还坚持问道:“郡主这么晚了还来书房,怕是魇着了?奴婢还是在这陪着您罢?”
苏窈念她辛苦,摇头柔声道:“不用了,你回去睡着罢,我再坐一会儿便回房睡觉。”
白露见状,睁着困眼点了点头,替苏窈倒了茶水便离开。
书房里很快便只剩下苏窈一人,她思索片刻,干脆拿起大氅,同话本子一起带去小榻上趴着看。
魏京极抱剑坐在被绿枝掩大半的屋檐上,方才还挂着剑坠的地方,此时只剩了剑穗,白兔模样的玉雕已不见踪迹。
等书房里的动静停歇,众人离开,他才落地,准备将剑坠取回。
还未进去,倒先捕捉到了翻书的动静。
他低头看去。
烛火下,苏窈衣裳薄如蝉翼,领口只到胸前,为宽松只用一条细带松松系着,身前雪软如同挂在细枝上挂着的桃儿。
这个姿势下,圆臀长腿的优越曲线被勾勒的尤为明显。
而白兔玉雕被她白嫩沉甸之处压着,时轻时重,微陷软弹。
苏窈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雨声里似乎多了一道略微发沉的呼吸声。
她坐起身回头,朝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屋外角灯下延照到花丛的光束,雨水拍打在坚硬的石块上。
这时,身侧传来一道轻响,像是榻上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没见着东西,估摸着是掉在了榻下。
见状,苏窈仅犹豫了半秒,便决定放着不管,榻下漆黑,若是白日还好,夜里她当真不敢伸手下去捡。
应当也并非要紧之物。
翌日清晨,梁远领着乌州官员去见魏京极,一擡头便见魏京极眼下有淡淡乌青,他坐在主位,眼皮阖着,像是在假寐。
梁远道:“殿下,可要让他们再等等,您先休息片刻。”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在琢磨,殿下昨晚上,怎么跟一夜没睡似的。
魏京极略擡了擡眼皮,眼睛里因没睡好泛起血丝,难得显出几分不羁拓浪,嗓音也像干了一夜不曾喝水,略微沉哑。
“不必了。”
梁远点头,让外头候着的人都进来,几人诚惶诚恐的行过礼后,又有一人被蒙着面带进房内。
“殿下,这人是戎族与鲜卑族通婚所生,不会官语,微臣已经让人去寻能懂这两种语言之人,只是从他手中搜缴出来的证据,是他用戎族语与鲜卑语混着所写,微臣尝试让两个分别精通戎族语与鲜卑语的人直译,却依旧牛头不对马嘴,因此要找同时精通这两种语言的人,许得再等个一日。”
魏京极颔首,拿起一册官员所呈文书,道:“尽快。”
梁远拱手退下,刚合上门,肩膀便被拍了拍。
他看向背着双手正往门缝里瞧的师明镜,轻咳了声,将她目光引回,带她走到院中的空地,道:“师姑娘有何事?”
师明镜笑道:“我刚才路过这儿,听你说道什么鲜卑什么戎族,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认识不少人,大江南北都有朋友,也识得些异族部落的人,不如同我说说?”
梁远有些哭笑不得,太子太傅为人谨言慎行,怎的生出师明镜这样胆大包天的姑娘,连殿下的墙角都敢听。
也就是在郡主这儿,殿下这屋子与寻常客房无异,对面便是慕家那姑娘和师明镜,也没的人把守。
他边寻思着弄几个侍卫来房前守着,免得叫师明镜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边与她道:“此乃正事,师姑娘莫要添乱了。”
师明镜仿佛才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也学着梁远拱手,急声解释道:“这门并不隔音,我方才就想来问问殿下要不要一同去用早膳,不巧就听到了,但我真的就只听到这一句!我也是想为殿下排忧解难,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梁大人看在我爹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大周太子太傅为从一品,行教导,辅翼太子之责。
师太傅虽已致仕,不再担此重任,可梁远身为东宫舍人,此前也常与他打交道,还是有些情分在的,闻言,也还是给了个面子。
“不知师姑娘可有精通戎语与鲜卑语的朋友?若有,不妨将他请来。”
梁远去而复返,中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身后却带了个姑娘进来。
乌州官员面面相觑,魏京极也朝门口处看了一眼,见是师明镜,下意识皱起了眉。
“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这话是问梁远的,师明镜却上前了一步,笑容灿烂道:“殿下,你不是要找个会两种语言的人吗?我就会呀。”
魏京极看向梁远。
梁远恭声道:“殿下,微臣适才试了试师姑娘,她的确看得懂信上的内容,便将她带来了。”
室内陷入沉默。
魏京极转眸,看师明镜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之色,眉心蹙的更紧。
“把人带过去,盯着她,把信译完了便走。”
师明镜察觉到了青年的冷淡,却也不着急,能与他同处一室,在她这已算大有进步,便十分顺从的和梁远走去一旁,蹲着与蒙面的人交谈。
……
苏窈的腿总算好的差不多了。
早几天她便发觉走路时不怎么痛,可大夫让她再多休养两日,绷带便还一直缠着。
今日大夫来,便是为了替她拆绷带。
她坐在窗边的炕桌上,看女医小心地一圈一圈解开,白露站在一旁看着,待看到漂亮白皙的脚踝处连轻微划痕也没留下,骤然松了口气,“多亏的大夫您的药,当真看不出这曾经受过伤。”
大夫道:“各人身体素质不一,苏姑娘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如今已经好完全了,你们可以放心。”
苏窈尝试着活动脚腕,果然没有任何不适,心情也好起来。
拆完绷带便到了晚膳时分。
慕茹安是第一个到饭桌,苏窈有些奇怪,“你怎么没等明镜一块来?”
因两人住的地方近,用膳时慕茹安总会等着师明镜一起来,她这会儿正让侍女退下,自己给自己斟酒。
“明镜这两日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总见不着她人,我今日便没等她。”
倒完酒,慕茹安坐好,朝苏窈看去,发现她脚上的绷带没了,喜的一把掷下酒杯,“你的腿好了?”
“嗯,大夫说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她激动的一把上前抱住苏窈,“总算等到你脚好了,日后我们又能一块出去逛了,来来来,趁魏京极不在,我们多喝两杯庆祝一下。”
苏窈被慕茹安按着肩膀坐下,身前的小杯很快被倒满了,她擡手正要喝的时候,却听到一句。
“慢着。”
这清冷的声音直听得慕茹安寒毛直竖,她条件反射般把苏窈手里的酒倒了,换上热茶,做完这一切,才转头看向月门处。
苏窈也跟着声音看去,却看到了两个人一起走来。
魏京极走在前面,师明镜和他保持着一个不算太远的距离,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她笑了一笑,从魏京极身边一阵风似的跑过去。
“阿窈,你的腿好了呀,我前日还跟安如说我们两人在外头玩太过冷清了些,要人多才热闹,眼下你的腿好了,我们三人作伴,总算是要热闹起来了。”
苏窈忽视掉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看向师明镜道:“你可是有了想去的地方?”
师明镜笑笑,“我听说乌州城外青弥山上有几处山庄风景尤美,还有温汤可以泡,正巧连日来多雨,我们不如一起去那玩玩,也好去去寒气。”
慕茹安向来爱热闹,马上起身赞道:“好主意,我与阿窈还没去过青弥山呢。”
苏窈也有许久未曾泡汤,点头便准备吩咐人准备,“那我去安排。”
师明镜却阻止了她:“让我来吧阿窈,这次我匆匆赶来,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你又不肯收,这回便让我请客好了。”
苏窈略一停顿,也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好,那便多谢你了。”
师明镜摆摆手,转头看向魏京极,眼睛里亮晶晶的,“殿下,你同我们一块去吗?”
魏京极手臂轻撑在苏窈手边,与她的手隔了不过一个茶杯的距离,嗯了声后,对苏窈道:“这几天少喝酒。”
苏窈道:“腿好了为何不能喝?”
青年擡起手臂,放在她椅背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酒水辛辣,若我没记错,你月事就在这几日?”
苏窈本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心跳倏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