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1 / 2)
白骨
隔着窗扉向外望去,阳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绿荫,落在地上,只剩下一颗一颗细碎的小斑点,两块石板中间的绿草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时弯弯腰,树上的小鸟“嗖”一声飞到草丛里,翻滚了两下,忽又张惶地振翅逃开。
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穿过回廊,走过石板路,上了大理石板铺成的台阶。
“咯吱~”
青癸推开门,被床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面容瞬间从惊讶改为狂喜。
“师父,您终于醒了!”
过于咋呼的声音惊到了床上坐着的人,他似乎才从一片迷离中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来人,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青癸?”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又咽了口口水,喉咙也像刀子在割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他使劲儿揉了揉脑袋。
青癸单膝跪地,凑到他膝前,不过仰头的瞬间,眼眶已经通红,他攥着戚巳的手,声音哽咽,“师父,您都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癸儿还以为您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昏迷了……半个月。”戚巳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拍了拍青癸的头,“你先去……替我倒杯水来。”
青癸忙不叠的点头,手忙脚乱地倒了水来,又贴心地吹凉,这才小心翼翼递给戚巳。
“师父,您喝水。”
有了温水的滋润,嗓子终于不那么难受了,戚巳开始大量周围的景象,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还有,阿……戚景行呢,他在哪儿?还走……地宫,盲山……洛玖……”
戚巳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脑子像炸开一样难受。
见状不对,青癸忙去扶他躺下,“师父,您受了伤,青卯说不能随便乱动的。”
一片晕眩的戚巳扑捉到了两个字——受伤。
他终于察觉出胸口绵绵密密的痛意,宛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天幕,眼眸蓦地清明。
“刺啦——”质地柔软的寝衣被撕开,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胸口处果然有一道伤疤,堪堪愈合,隐约还能看见周围新长出的嫩肉。
——剖心取蛊
戚巳脸色瞬间煞白。
“师父,哎师父,您不能出去……伤口会裂开的!”
戚巳不顾青癸的阻拦,用尽力气推开紧闭的大门。
屋外景象映入眼帘。
参天的古树,青黑的石板路,葱郁的竹林,熟悉的角楼,还有大片大片争相开放的荷花……
“长、生、殿……”
刚追出来的青癸听见这四个字,还来不及好奇师父怎么知道这里是长生殿的,便被人一把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此时的戚巳神情有些可怕,力气也大的吓人,“我为什么在这儿,戚景行呢?我们是怎么出的地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青癸被骇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我……我和青卯从密林出来……找到你们的时候……您就受伤……昏迷了,少主……少族长……戚景行他从……从地宫得到了冰蛊,在祭祀大殿上揭开了洛玖的真面目,如今……如今……叛逆已被收服,洛玖也被捉住了。”
颈间蓦地一松,青癸弯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再擡头,哪儿还有他师父的影子?
顺着记忆中的熟悉的路线,戚巳跌跌撞撞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陵墓前。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当年孤零零的坟墓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庙宇,那庙宇恢宏无比,声势浩大,两旁竖着两块足有三四人高的石碑,左边石碑上写着——故主少族长景阳之墓。
而右边那块,则是记录着这位巫医族人人信仰崇敬的少族长一生的丰功伟绩。
守庙人认得这位便是他们的新族长从外面带回的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这半个月,他们的新族长对这位大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自然没有胆子敢拦他的驾。
戚巳长驱直入,进了门。
大殿上,两人高的石雕,与他记忆中的眉眼,一模一样。
戚巳眼中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已是半月不见,那人又长高了些,眉眼也和自己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
“阿巳……”
戚巳往后退一步,他惨白着一张脸,眉眼间却有了笑意,那笑意很淡,像抓不住的云雾,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你穿这身……很好看,很适合你。”
一身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各种繁复的花纹,他呵护着的那个孩子,忽然长大了,变得威严庄重,遥不可及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戚景行的目光从戚巳转向他身后的雕像,抿了抿唇,“你……伤还没好,吹了凉风,会伤身子,我们先回去吧,你若是想来,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过来,你想……怎样都好……”
他不敢看那双眼睛,生怕会从里面看见哪怕一丝一毫的质问,不满,乃至厌恶。
然而,什么都没有,戚巳的双眸过于平静了,这样的平静,却让他越发忐忑。
“这里该是有一间密室的吧?”戚巳平静的声音响起。
戚景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进去看看。”
深不见底的眼眸擡起又垂下,戚景行喉咙滚了滚,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沉默着走向供台,抽出三根香,点燃之后,将那三支香依次插入香炉,皆入半尺。
随着机扩转动的轰隆之声,大殿上的雕像缓缓向后退去。
阴冷的风从地道吹上来,夹杂着一阵潮湿的霉味,戚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戚景行光听那声音便已面露心疼,他小心翼翼上前,试探着想要帮他顺顺气,犹豫片刻,手还是落在戚巳的胳膊上。
“地道湿冷,路不好走,我……扶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