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2 / 2)
上好了药,戚巳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厨房还烧着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今天早上咱们做面条吃,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端着盥盆往外走,还没出门,身后的戚景行“腾”一下站了起来,他眉头又皱起来,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戚巳身上移开过,嘴角下拉,看上去有些着急。
“你想和我一块去?”
话音未落,戚景行已经快步走到了自己身后,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子。
他变得越发粘人了。
“好,那我们一块去。”
戚巳醒来的早,已将厨房都收拾了一边,昨天买的米粮蔬菜也放在了该放的地方。
厨房的布置很简单,一个灶台,一口锅,还有两个木头柜子,一眼看去,颇有些简陋。
戚巳想了想,从外面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灶台旁边,让戚景行坐下。
“你先把手放开好不好?这样我没办法干活了。”
也不知道戚景行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深透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片刻,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端端正正的坐好。
他虽然松开了手,眼睛还是钉在戚巳身上,戚巳往左走,他的脑袋就往左转,戚巳往右走,他的脑袋就往右转。
看起来又傻又乖。
戚巳的本意是想做碗阳春面,在屋里耽搁这一会儿,锅里的水早开了,他揭开锅盖,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熏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面条下进去,煮开的水顿时平静下来,他赶紧拿来筷子,手忙脚乱地在锅中搅了几下,大概是火太大,不一会儿,沸水又扑腾起来,眼看就要漫过祸沿,戚巳赶紧后退几步,把锅底下的柴火取出来,一只手还拿着锅盖想扣上去。
沸水到底还是扑腾出来了。
戚巳:“……”
他其实并不是特别会做饭,除了烤肉之外。
青衣卫训练辛苦,挨打养伤的时间都不够,怎么会闲的学做饭,他唯一的印象也是在很久以前,他接了个任务,去一富商家里做线人,上面给他安排的身份,就是厨房的学徒,恶补了两天,挨了不少鞭子,才堪堪学会了烧火切菜。
现在忽然要让他自己做,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戚巳回过头。
戚景行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凳子上,两只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若是以前……他是说戚景行还清醒的时候,一定已经开始嘲笑自己了,然后从自己手里接过筷子和锅盖,自信满满地开始翻腾,最后将厨房烧上一遍。
想到这,戚巳自嘲地笑了笑,继续翻搅锅里的面条。
火小了,锅里沸腾的水也渐渐平静,只剩下中间一点点还在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面也浮了起来。
戚巳取过事先准备好的汤碗,等煮的差不多了,用筷子把面捞起。放上荷包蛋,搁上几片青菜,再撒点葱花,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他产生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成就感,和成功击杀任务对象不一样的成就感,这种感觉给人以平静,祥和,宛如平静无波的湖面,里面却又藏着最深沉的激动和汹涌。
戚巳端着面来到院子里,摆好筷子后,戚景行也跟了出来,两人距离比较近,他顺手拉住他的胳膊,清冷的语调掩不住自豪,“坐下,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戚景行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面,伸出手去就要抓。
戚巳赶紧拉住他的手,那目光又带着疑惑望回来。
“要用筷子!”戚巳提高了声音,把手里的筷子塞进他手里。
戚景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筷子,不动了。
戚巳:……忘记了,他还没学会怎么用筷子。
他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双筷子,坐在戚景行旁边,手放在石桌上,以便他能看的更清楚。
“你看,就像这样,”他把筷子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中指微微撑着,只要食指动一动,筷子的一头便开开合合。
戚景行有样学样,圆滚滚的筷子在他手里就像是泥鳅一样,不是滑到别的手指上,就是掉在桌子上,他皱着眉头,又试了好几次,终于攥住了筷子,把它们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戚巳隐约能感觉到,戚景行现在应当是开心的。
他把筷子放进碗里,一头夹住荷包蛋,“看,一用力,它就上来了。”
戚景行继续有样学样,他颤颤巍巍地把筷子伸进碗里,试了一下,没有成功。
又试了一下,还是没有成功。
如是三回,他好像终于不耐烦了,气冲冲地把筷子插进了碗里,下一刻,再擡起手,荷包蛋正好插在筷子上。
他眉眼舒展开,立刻去看戚巳。
戚巳嘴角浮起温柔的浅笑。
其实……戚景行并不总是面无表情的,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的,他有自己的情绪,即使单薄微弱,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比如他生气的时候,双手会变冷,比如他不耐烦的时候,会皱起眉头,比如他疑惑的时候,会转头定定地看着你,再比如开心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眼尾上挑,瞳孔变大。
他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戚巳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遮住的脖子,还有点疼。
他只是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他和他的阿景还有很美好的未来,他不会的东西,自己都会慢慢教给他,包括他本应有的感情。
“阿景……”戚巳喃喃叫了一声,忽而粲然一笑,“你真厉害。”
他说完,低头去吃面,一口喂进去,忽然发现……
有点咸了。
擡起眼,戚景行还在和手里的荷包蛋较劲儿。
一种暖融融的情绪破开心房,缓缓流入他的心脏。
阳光透过枣树照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阿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变成昨晚那个样子。
早饭吃完没多久,小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戚巳正在门前的小河里洗衣服,河水不算很深,叮咚的流水时不时飘过一两朵野花,又或者是绿叶,偶尔还有几条小鱼苗悠哉悠哉地游过去。
戚景行对河水里游动的小鱼起了兴趣,蹲在河边守着,每游过一条小鱼,他就扑腾进水里,四处乱摸一阵,把清澈的河水弄混,然后又皱着眉头回到岸边。
总算不再死死缠着戚巳了。
他也有了点时间干自己的事,现在小院里只有他和戚景行两个人,事事就都得自己干了,好在他在青衣卫的时候,这个粗活也干过,总不至于手忙脚乱。
掌柜是个细心的人,列出的单子里连皂角都没落下,戚巳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挖了个凹陷的坑,等水流清澈后,在底下用光滑的小石头铺了一层,这样既可以借用河水冲刷衣物,也不至于让河底的淤泥弄脏了衣服。
他正打算把皂角撒进去,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有点……冷?
他擡起头,太阳明明很大大,照在身上也暖融融的,怎么会冷呢?
可他确实觉得周身凉飕飕的,就连脚下的河水也从原本适宜的温度,忽然变得刺骨起来。
他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回头去看戚景行,让他不要再下水了,却不想,一回头,竟看见了荒诞又离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