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先前在昏暗的密封环境里，施青颜没有咨询观察过此物，所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铁盘上雕刻的繁琐文字一丝一缕地渗入铁盘内，随后镂空的中心才迸射出了万丈光芒。
莫毓弦难忍地闷哼一声，似乎很痛苦。
她蜷缩着抽搐。
无数碎片的画面散落到树枝上，以莫毓弦为中心四面八方都开始了投射，悬浮空中如同镜花水月的幻境。
施青颜因为有现代社会的基础，也已经惊讶过一次了，所以她多次没有什么反应，但霁月教的众人却都不淡定了，付黎张了张嘴，瞳孔紧缩，惊得没说出来话。
白堕眉头紧蹙。
高逸执下意识想去触碰这些画面碎片，施青颜立刻大声呵斥，“千万别动。”
她道：“这法器需要耗费的灵气很大，若不小心碰到了幻境碎片会被吸入回到碎片里，如果灵气不够则当场死亡。”
付黎神色凝重。
施青颜打量着眼前的画面，她道：“这上面都是她之前的行径，最远可以追溯到你们刚刚捕捉到高逸执...”
“再往前怎么看？”付黎追问。
白堕已经理解了这件法器的大概使用方法，他皱眉低声道：“应该是要持续往里注入灵气...”
说着正要动手，被施青颜拦下了。
“要看你们自己施法。”她不客气道。
付黎看了眼白堕没有说话，这次终于没有犹豫的给铁盘输入了不少灵气。
随着灵气的注入，碎片重新开始运作，更早之前的画面开始一点点落成。
再往前也没有什么异常，都是莫毓弦和霁月教弟子来路时的场景，付黎喘了口气，他继续往里注入灵气，碎片也切割得越来越多，可片段式的画面都是需要时间累积的，付黎的修为显然还支撑不到碎片继续浮现，后面很快就有其它修士上前补上了付黎的缺口。
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莫毓弦就越发痛苦难耐，她甚至连推开铁盘的力气都没有，张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付黎眸色深沉，全然不见第一次见他时调侃的模样，执着地观察着每一个碎片的拼接。
莫毓弦修炼，婉拒其它修士的好意，谦和待人，温和有礼，还进步神速。
只看这些，完全看不出莫毓弦有什么异常。
远远不够。
付黎有些咬牙切齿，他是一定要追溯到答案的
施青颜知道他这是为了阳礼鸿，这态度怕是比他那些后宫都要用心，施青颜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
眼看这几个残兵败将快撑不住了，可碎片还只停留在莫毓弦在霁月教的修炼日常，施青颜低声问白堕：“你可以吗？”
白堕恩了一声，“这是在关山，我不会出事。”
“量力而行。”她嘱咐道。
白堕说了声好，紧接着在霁月教撑不住的时候将灵气补了进去，瞬间碎片又散落了不少，白堕灵气浩然，他有条不紊把控着灵气输送，碎片一缕一缕规整地散落开来。
时间越来越往前，平静又和谐的修行日常开始缓慢减少，直至停留在了一个月以前。
“就是这里！”高逸执忽然高声道：“高家灭门当晚！”
月朗星稀，漆黑的夜晚里，莫毓弦一改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宛如鬼祟晃进了高家，下令高夫人开始杀人，当她杀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施青颜赶来了。
也就是和施青颜对峙之际，高逸执和白堕也随后而到，再就是之前他们经历过的种种，高逸执被利用，施青颜被冤枉，莫毓弦抢走了高逸执的驱崇珠转身就走。
这里之后，莫毓弦被白堕打伤了，她艰难地找到了真正的霁月教派来的弟子们，又编造了一个版本，将高逸执形容塑造成了无可救药堕落的邪修，高逸执看得鼻子都要气歪，他愤愤不平看着付黎，“现在知道了？”
付黎只扫了眼高逸执，没有接话。
比起高逸执的委屈和悲愤，施青颜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担心白堕不能承受，“还可以吗？”
白堕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他点点头，继续着碎片的掉落。
越往前去，莫毓弦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就更多，她在去高家之前已经脱离了霁月教的大部队，在离开霁月教之前，她去找了次阳礼鸿。
“停！”付黎立刻喊道，他呼吸急促起来，盯着这个时间段的碎片眼睛不眨。
莫毓弦找到阳礼鸿并不是为了勘探他的伤势，阳礼鸿受伤后被安置在霁月教静养，有和他关系好的师兄弟来轮班守夜，莫毓弦以她曾经和阳礼鸿旧识为由也主动加入了照顾他的列队，可显然她的照顾是居心叵测的陷害，她将喂给阳礼鸿的丹药换了。
付黎紧紧握住了拳头，他看着趴在地上的莫毓弦愤怒无比，“他的伤势加重也是因为你？”
“继续看。”白堕打断了眼看就要不理智的付黎，继续往前分割碎片。
时间缓慢推进，很快回到了施青颜被莫毓弦下毒的那晚。
当时的白堕还只是半大的小妖兽，在两两对决的战斗里没有任何一方占领上风，形式的转变是因为施青颜被莫毓弦捅了对穿，她不得不带着白堕逃跑了，重点也就是他们逃跑以后。
当时的施青颜虽然被莫毓弦下毒，可她同样也给了莫毓弦一剑，阳礼鸿火急火燎赶到莫毓弦身边带她回去疗伤的时候，莫毓弦柔弱地靠在阳礼鸿怀里，眸中含泪的看着他，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霁月教分散了一部分去追击施青颜和白堕，剩下了几个帮着阳礼鸿照顾莫毓弦，莫毓弦当时还不是霁月教的正牌弟子，所以阳礼鸿为了给她疗伤，让她住进了自己屋子。
不分昼夜的亲密的照顾，两人关系肉眼可见的融洽起来，莫毓弦先前那种冷淡被阳礼鸿的感化不少，她拐弯抹角向阳礼鸿探听出了幽冥草值班师兄的作息。
阳礼鸿一向自诩正直，可遇到了喜欢的人也不免头脑发热起来，竟然就很诚实被莫毓弦套出了话，在修士大会开展的前一晚让阳礼鸿去后山等她，她去换上了之前殷情的服饰，去赴了约。
付黎呼吸窒住，看着碎片里阳礼鸿被莫毓弦暗算后倒地不起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长剑都快被他捏变形。
他身边的几个幸存者也都是怒火通天。
“冷静点。”施青颜适时出声，“若阳礼鸿的伤势就是莫毓弦造成的，那他现在昏迷不醒，还得把人带回去看看有没有副作用。”
付黎咬牙切齿，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还对她感激不已就想杀了她。
因为这些事情她之前也有推测过，所以施青颜不是那么的意外，她主要是惊讶莫毓弦的通天手段，区区一个金丹修士，搅合霁月教不得安宁.....
“还能继续吗？”施青颜问白堕。
白堕呼出一口气，“再看看吧。”
说着，他继续输入灵气。
先前施青颜和白堕已经合计过了，莫毓弦很大概率和白堕一样是重新活过一世的人，一般来说重活一世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就好比白堕，他想搞清楚是谁害的他，以免这一世又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所以莫毓弦的目的是什么呢？她若是重活一世，应该知道自己其实和阳礼鸿是有姻缘的，如果真的不喜欢阳礼鸿割舍这段姻缘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害他？
施青颜暗自疑惑之余画面还在生成。
时间继续向前，很快就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高逸执皱眉，不可置信看着施青颜，“你和胡师尊有过交集？”
付黎等人的目光也重新回到了施青颜身上。
碎片里，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殷情和霁月教胡棋正在一座破庙里交手，双方交战激烈。
这也是施青颜第一次见到真正殷情的模样，虽然都是相同的模样，可殷情明显更加狠辣阴毒。
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恶寒，眼角眉梢都是魅惑和冷冽，她出手都是致命的，不论对面胡棋的修为是不是盖过她，她都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观摩这场交手的视角在残破的观音像身后、鬼鬼祟祟，忽明忽暗——是偷窥。
这是场力量悬殊的角逐，这种情形在荒沙里的时候施青颜也见过，可明显殷情要厉害很多，她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和法器，像不要钱的一样疯狂的对着胡棋输出。
她想跑，施青颜心想。
然而殷情阴招手段再多始终也只是元婴，远远不及合体期的胡棋，正当她使出绝招竹经准备遁地而逃的时候，隐藏在角落里的视线忽然掀开了面前的观音像，从观音像里破裂而出的莫毓弦飞镖疾驰对准了殷情，刺破了她的手背。
这点小伤殷情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气急败坏狠狠击退了莫毓弦，莫毓弦被她掀翻呕了口血，殷情一点也不恋战，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刚刚手背上的伤口开始急速恶化，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怒目胡棋和莫毓弦吼叫。
胡棋上前一把掐住了殷情的脖子。
灵气这种东西本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此时的碎片画面里却清晰可见当时殷情身上的灵气被胡棋快速吸收，她原本有神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很快变形同游离，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胡棋像甩开破布娃娃一样将她扔到了地上。
电闪雷鸣，银色闪电带起点点光亮，狰狞落在胡棋脸上，胡棋天生火灵根，按理说雨天他不占优势，可这一刻他却高举长剑，引雷入剑，疾驰地闪电噼里啪啦穿梭着电流顺着长剑滚进了殷情的身体，殷情的眼神彻底晦暗了下去。
施青颜呼吸窒住，头晕目眩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切。
胡棋像是□□的恶魔领袖，滂沱大雨完全不能撼动他分毫，雨滴落到他身上就自动被蒸发了，他施法在施青颜的肩上点燃了三朵火苗。
莫毓弦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最后帮他将殷情的尸体扔到了南山脚下。
翌日，躲在后头的莫毓弦亲眼见到已经死去的殷情重新醒了过来。
醒来的殷情行为颠三倒四，进了魔宫后行为举止也漏洞百出，慌张又无措，和之前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你....”一旁的修士怒气被眼前这一切给深深撼住，他们盯着施青颜，一字一句试探道：“你不是殷情？”
高逸执张大嘴一个字说不出来，他脑子还接收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
施青颜捏紧拳头敛眸没有出声。
“可她不是殷情是谁？”
付黎瞠目结舌，他还是要反应快一些，他喃喃道：“你是夺舍之人？”
白堕呼吸急促，反手收了灵气。
没有了灵气支撑碎片开始随风而散，一点点的，很快便化为无数颗粒迷失在了空气里，明明刚刚还是那样的壮观。
白堕狠狠向莫毓弦劈去一掌，然后迅速封住了她的听觉和视线，
施青颜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自己身份：“我不是殷情。”
“那你...”付黎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夺舍？”
“不是自愿，被卷进来的。”
“你原本是谁？你叫什么？”一旁的修士追问。
白堕虽然也很多问题，比起在座各位他明显冷静很多，他很快打断他们对话直接道：“现在事情连起来了。”
“莫毓弦同伙胡棋杀了殷情，你夺舍到殷情身上，随后莫毓弦参加修士大会，重伤阳礼鸿，灭门高家夺走驱崇珠，来到这里寻找这件法器，都是计划好的。”
“.....”高逸执满脸不信，“怎么可能...师尊为什么要这样？”
付黎和他的师兄弟也同样难以接受。
施青颜现在脑子也嗡嗡的，根本没有时间解答付黎他们的疑惑。
“现在知道了来龙去脉，莫毓弦和霁月教师尊勾结，这两个人的罪行需要被揭发。”白堕皱眉看向付黎，“你们需要将她压回去，然后将这些给你们长老再看一遍。”
高逸执听到白堕的声音这才回过神，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道：“照这样想，我们现在应该都很危险？”
“是。”白堕冷然道：“要尽快带着她回去，越快越好....”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顿住。
没等施青颜问询，付黎一直沉默，现下突然转过头，盯着向施青颜，“你之前是不是说不小心碰到了幻境的碎片就会回到那个时候？”
施青颜扫了他一眼恩了一声，“先前我追着莫毓弦跑出去，她将我引到了那片邪崇封印的湖边，莫毓弦带着高逸执跳下去了，我不得已跟着下去查看，发现她为了得到这件法器，已经和高逸执一起死于非命。”
高逸执瞳孔紧缩，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死了？”
“是，我无意触动了这法器，又不小心碰到了幻境碎片，法器带着我回到了莫毓弦逃跑前，所以我提前降伏了她。”施青颜看向高逸执，“不然你已经死...”
了还没说完，她就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得到准确回复付黎一下激动起来，他的重点不是高逸执会不会死，而是——“那带着法器回去只要回溯到礼鸿受伤之前这些不就都不会发生了？”
施青颜怔怔不语。
“灵气不够会被幻境搅碎，但我们霁月教有好几个修为达到飞升的长老，几人合力，说不定可以...”
高逸执也马上顺着他思路说下去了，“那这样的话，高家也不用灭门了。”
“不。”付黎直接看向施青颜，“直接回到你夺舍当晚不就好了？这样一来说不定你也不用被卷入被迫夺舍了。”
“对啊...”高逸执手握成拳锤了下掌心，恍然大悟，“那你，就回到原来的身体啦！”
“霁月教也可以顺势除掉殷情，两全其美。”
“...”施青颜有些心不在焉。
高逸执复述了一遍付黎的话，“不被卷入被迫夺舍...”
“对。”付黎先前受了伤，然后又接收了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所以精神非常萎靡，现在他忽然找到了办法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事不宜迟，你跟我们回霁月教。”
高逸执哦了一声，“那这意思就是....”
或许可以回去了。
施青颜想到。
回去，这明明是她这三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事情，此时此刻机会猝不及防摆在了面前，她脸色却很不好看。
可以回去...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付黎先前问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现在这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她心头却重重一跳，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白堕，却发现白堕眉头紧皱，也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