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童煊。”灵翰攥紧手心,“修炼之人在修行路上或多或少可以预测到自己的天赋,我知道我没什么天赋。”
“甚至可以说我的修行是格外吃力的。”
“数十年才化形,近百年才增进一阶修为,修行千年千年才在霁月教谋了个师尊。”
“要不是尊上,我在化形那年就已经死了。”
她深深看着童煊,“尊上于我,是恩人,是长辈,也是朋友。”
“尊上给了你多少灵石要你对我保密,我出双倍,请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渡劫以及准确的时间。”
童煊耐心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屋外的雷声渐大,雨水更下滂沱的倾斜而下,一旁的散修们还在议论着下月初可能遇劫的地点,他叹了口气,“修行之人不仅可以预估到自己的天赋,或许也可以预测出自己的死亡。”
“是。”
“天象已经开始异变了。”
灵翰不解,看着欲言又止的童煊停了下,忽然顿住,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又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九仙圣境下来的消息是下月初啊.....”
说着说着,她停住了,她呼吸有一瞬间的窒住,而后又急促地喘息起来,“不会是今天吧?”
童煊摇头。
灵翰小心翼翼看着他,“明日?”
他没说话了。
灵翰瞬间起身,神情严肃看着他,变得焦灼,“地点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童煊很平静的拒绝了她。
此话一出,灵翰很明显的被激怒,灵气在翻涌,有些要失控了。
可童煊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你动怒也好,想和我交手也罢,我都不会说。”
灵翰盯着他半晌,心急如焚,可她深知现在不能爆发,只得强压下怒气又问:“那尊上要你事后做些什么,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童煊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眼看灵翰又要开口劝说,被他打断了。
“你若是一定想帮忙,就帮我去找无垠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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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好大。”山洞里看守的虎族弟子喃喃自语,“还有四日才到,竟然现在就开始下暴雨了。”
他话音刚落,闪电疾驰而下,乍然点亮了昏暗的山洞,咆哮的雷声在耳边炸开,凶猛急促的雨水倾斜而下,数十道似毒蛇般的闪电紧随其后,山林中的大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好在山洞里被施过法,雨水进不来。
施青颜定定站在洞前,有些出神。
数日的治疗,虎族还算尽心,除了左手还有些严重,她的外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为了以防万一,她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族长放心的将化形妖兽和元婴修士全部调离,现下陪同她的只是一名和她一样修为只有金丹的修士。
她要想办法离开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如果不能一举成功施法血契带来的影响。
多日来她一直在等待,一直反复的将血契法术口诀背诵,为的就是现在。
虽然九仙盛境说的是月初,可天象异变,那日仙尊的话,也在告诫着她,要她自己把握。
太阳xue抑制不住地在跳,心跳得厉害,强烈地不安一阵一阵涌上来。
她敛眸,咬了咬唇,抖着手腕顺势将那袋装满了符箓的储物袋拿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我的手好像有些不对劲,不知是不是暴雨的缘故。”
修士起身向她走来,“我看看。”
施青颜伸出手,“手腕疼,手指却没了知觉。”
对方轻轻捧起她的手臂,拆开伤布细细观察,“倒也没有恶化,或许是阴冷天气所致,等雷劫过后让族长他们来帮你看看.....”
施青颜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一点点上移,直至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她才动了动右手手腕,两张符箓瞬间而至,一道定身符贴上了他手臂,一道破咒符贴到了他的侧身。
修士愣在原地,莫名其妙看着她,“你做什么??”
女人面色沉沉,反客为主,一把拽过他的胳臂直直向着洞口结界处卷去,结界炸出轰响,符箓碎成粉末,雨水如倾泻般涌入了山洞,滂沱的水刹那漫过小腿,修士发出惨叫被雷声阵阵掩盖,施青颜冷静看着他道:“解开我身上的禁咒。”
虎族族长走前一定叮嘱过他,可大抵也是没想到她忽然发难,修士目瞪口呆,咬牙切齿怒斥她恩将仇报,并表示自己不会让她如愿。
她又掏出一张符箓贴上了对方的左手,“确实抱歉,我必须要走,若是不愿,那也只能用你的手做出牺牲了。”说着,她已经开始念动口诀。
修士脸白了一半,刚刚符箓的威力他已经见识到了,眼看着施青颜铁了心要走,只得扬声打断,“你炸了我都没用,这禁咒是族长施下,我哪里能解开!”
施青颜停下问:“除了族长本人,还有无其他办法。”
修士心念转动,半遮半掩道:“自毁xue道,你会没命的。”
施青颜顿了顿,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早塞到了对方手里,抽走了对方的重剑,收回符箓,“定身符三炷香会失效,这是从霁月教长老那里顺来的丹药,对不住了。”
说完,她浅浅行了个礼,在背后修士的呵斥呼喊中,她紧紧攥住了怀里的储物袋,看着已经望不清前路的山林,头也不回冲了进去。
雨水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砸来,没有法术护体,施青颜寸步难行,她抹了一把被雨水糊住视线的脸,艰难地分辨着关山的布阵。
虽然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比不得在荒漠里等候她多时的无垠,现在她只能靠自己。
临行前无垠曾告诫过她,血契的施法场地一定要大,必须在宽阔之地才可以施展,时机一定要准确。
她计算不出准确时间,只有隐隐作祟的危机感在警告她—————不能等了。
施青颜咬住下唇,凭借着当时找上的记忆一点点摸索着上山,山路颠簸,她终于在几小时之后寻到了关山的第二重结界入口,此处没有树木遮挡,地处开阔,是个半山腰。
暴雨还在继续,她只有眯着眼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她抽出刚刚抢来的重剑,扔下剑鞘,在泥泞的山里从前至后,开始画阵法.。
雨夜不同于干地,为了不阵法被水冲刷,她只能剑入三尺,吃力地刻着图案。
雨越下越大,她浑身湿透,喘息被接踵而至的闪电和雷声淹没,疯狂加速的心跳督促她快一些,要再快一些,唯恐来不及。
阵法在她片刻不停疯狂勾刻下成型,十来个奇怪的符咒诡异的排列着,勾完最后一笔,她甩开重剑,踉跄着走入阵法中间,撩开长衫,顾不上满身泥泞,恭恭敬敬跪下来行了个她自来这个世界起从未行过的大礼,“仙尊,劳烦了。”
礼毕,她直起身子,没有一丝犹豫自封住了几处xue道,体内灵气翻涌,她渐渐感知到了无法呼吸的挤压痛感,比抽干灵气更难受地是那些被压制住得灵气想要冲出来。
暴雨的山林里,只有被乍现闪电点亮的零星光点照亮出她惨白的脸色,灵气在xue道被撕裂时冲破而出,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被压制的灵气喷涌而出,四肢、胸口、大脑,均被重重一击,她闷哼一声,溢出嘴角的鲜血立刻被雨水冲散,左手手臂和右腿均有不同程度的脱臼。
施青颜摸索着自己的手臂,将脱臼之处都给接了回去。她仍不敢停,囫囵吞下几颗丹药马上催动灵气。
被深入泥土的刻剑逐渐现出金色流光,渗入阵法,由外向内,符咒开始生效,横亘在她中心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缓慢形成光圈,从中心扩散开来,直至包裹住整个阵法。
女人狼狈地跪在泥地里,浑身湿透,左手的伤还没好,现下又被暴雨一洗,看着也血肉模糊起来。
她再次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装好的储物袋,掏出了里面还带着闪光的符箓,掐了掐混着雨血的左手,血珠一滴滴顺着她的手窝落下,一点点浸湿了整张符纸,无垠的那番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即便我拿到了注入他精血的法器,又要如何和他签订主仆血契,现在的白堕可不会任由我来调配。”
“你自然是无法对他施令。”
无垠严肃地看着她。
施青颜愣住,她有些意外和沉默,良久后才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成为他的仆从。”
无垠看着她,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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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挡住了虎啸地狂风和倾泻的雨水,她小心翼翼将被她血给染红的符箓埋入了阵法中央,最后那一点没有被灵气渲染的阵眼,晕上了血色的红,在银白色的闪电下显得格外瞩目。
这是一段冗长又极其复杂的口诀,一字不能错,一步也不能动,女人虔诚地跪坐在地,仿佛老僧入定,念完了整段晦涩难懂的咒语,继而被彻底现出的金光所包裹,周身大大小小的疼痛好似在一瞬间得到了浸泡的舒缓,耳边出现嗡鸣,光亮和闪电齐齐而下时,她被光眯了眼,心头猛然一扯,就好像有人牵制住了她的心神,她的脉搏和心跳,思绪和五感,四肢百骸无一不被牵引。
这种控制,比等级的压制更具有震慑力,比无数邪崇更让人心悸,她勉强擡头,虚影里的幻术,穿透风雨,越过雷电,凝固结界,看到了数万里以外————男人和她一样,浑身湿透,无声无语,只是一眼,他们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她动了动唇。
阴沉的夜晚仿佛没有明天,雨水冲刷掉了他的身影,幻术被化解。
滂沱的雨势没有停下,更为凌厉地闪电一束束劈下,一道、两道、三道,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比一次激进,直至第十次,天空被撕开一道裂口,她心头一震,强烈的不安随即扑面而来—————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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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极寒之地邪风阵阵,突兀站着的男人纹丝不动,结界自身而动,雨水一滴一滴避开了他,逐渐形成的邪风里卷出了一道旋涡,而男人却在眨眼睛悄然消失。
再现身时,他已经来到了一片不毛之地。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轰隆隆在耳边炸响,数米宽的闪电轰然炸响,直直朝他劈来,闪电下至,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像是长了眼睛,雷电就已预判他的行径,在袭地的瞬间炸裂,被雨水泡湿的土地四分五裂,晃动的大地如同火山爆发,如影魅的白堕被轰出了身影,连连逼退。
余威未定,雨水里带着灰烟,星点的火苗都被浇灭了。
才刚刚第一道,他竟然就有些吃力了。
可显然雷劫并不像让他就这样轻松度过,第二道煞白的闪电紧随其后来迟,惊天动地的雷声比上一道更加震慑。
这一次,更快了。
他唯有在闪电落下炸开的瞬间躲闪,却仍然被流放的威压波及,一瞬间差点站不稳。
难怪。
白堕气息不稳,终于明白了为何近万年再无人成仙。
什么灵气法术,丹药符箓,在绝对压制的闪电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多年博弈经验下的那些手段此时一个也使不出来,被动的被攻击,被动的承受,只会越来越差,他仅仅只能用肉身相博。
第三道闪电不给他任何休憩时间,随着白光试示下,雷声紧紧相逼,男人的长袍已经被雷电烧去大半,阴冷的光线中他神色狼狈,目光隐忍,他喘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口诀。
也就是这时,雷声在耳边炸响耳边炸响,身下阵法还未形成,即立刻被破天盖地的威压控制,成倍上千的致命威压强行将人锁定原地,以往这一招,只有他对待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过被这样对待,可阵法已经初见雏形,不能被中断——————
他运作灵气聚集,顷刻间便化作了剑形,以气做剑,没半点犹豫便划破了掌心,鲜血被雨水冲散,却一点点铺满了阵法,霎时间金光大现,来势汹汹的第四道闪电也随之而下,爆炸出的瞬间,他被推出去几尺,勉勉强强抵御住了一半。
他喘了口气,熟悉的疼痛感从腹部渗出,伴随着伤口的破裂,与之而来的还有余毒和麻痹。
疯狂的闪电暂时性的止住了,可结界被破防,雨水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刹那就洗净了他的血水。
他勉强擡眸,有些自嘲扯了扯嘴角,雷劫,总共九道,从第五道开始,往后会越来越难,可才第四道,他已经受伤了。
男人气血翻涌,五脏皆苦,他闭上眼,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没有灵气庇护,丝丝打着疼。
他闷声咳嗽,喉咙泛腥,阵法念动,再次催动口诀,金阵在刹那亮起,沉寂片刻的闪电冷不丁亮出冷光,撼天动地响起雷声,第五道闪电如约而至。
强烈的冲击震慑得他连连后退,无数针刺般锥击之痛迎面而来,阵法可以抵御的效果越来越小,他的肩膀又生一道伤,血流不止,而与此同时第六道已经闪现,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很久很久以前,白堕还是小妖兽,他依稀记得白芊远曾说过的,他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渡过雷劫的妖兽。
可多年过去,他还是让仙尊失望了。
男人再睁开眼,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混沌,第六道雷声炸响之际,他已经来不及布阵,也正是这时,以他为中心脚下生出一个圈,深血色阵法迸发出来自不同时空的能量。
只一瞬间,他竟然久违的感知到了伤口的愈合,消散的灵气在刹那间被聚集起来,红色的阵法隐隐被大雨洗刷出暖色的光调。
他的心脏忽然被狠狠一拽。
几乎是同时,无数信息在顷刻被传入他的思绪,强硬的没有余地,透过暴雨,刺破时空,他好像看见了跪在雨里虔诚念誓的女人。
耳边传来她的低语,“....我愿效忠于他,奉献我的灵魂和躯体,直至死亡。”
红色暗圈在她念完刹那发出金色光芒,从内而外将他包围,时间好像被短暂的停驻了。
女人擡眼,暴雨里她浑身泥泞,穿过雨水和他对视。
她这样苍白又狼狈,简直愚蠢至极。
男人呼吸骤降,血液凝固也跟着一起凝固,他看见她说
“你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