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如果吻合,那就可以相信,暮阳盘就是打开这结界漩涡的入口,想要彻底杜绝此地出现外来人这件事。”
他目光炯炯,一字一句,“暮阳盘留不得。”
此话一出,大殿安静下来,仙尊沉默的看着他,“为什么,要信你。”
施青颜没由来,实在是生理反应的再次紧张,她甚至忍不住想替男人回答这个问题,“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打断了施青颜,连敬语也懒得说了,轻飘飘扫了眼比他要紧张许多的施青颜,“这是白堕留给我的任务。”
施青颜一愣。
男人自顾自说下去,完全不受影响,
“白堕给我的任务就是彻底断绝修真界与外来者的关系,现在既然知道了是暮阳盘在作祟,那么暮阳盘就一定要毁掉。”
“这件法器并不是我等这样没有成仙的修者可以把控的,而距离仙尊下次参见仙人是两千年以后,等到那个时候就太久,也太迟了。”
他说着看了眼仙尊,“我想仙尊也不会拒绝吧。”
女人指尖轻点,这次到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只问,“你有什么可以将损失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毁掉暮阳盘吗。”
话已至此,殿内一片寂静。
施青颜心脏提到嗓子眼,她紧张看着男人。
暮阳盘是仙人遗留的法器,在场所有人包括仙尊,即便地位再高,能力再出众,也还只是修者,远远达不到。
“有。”他答。
男人只是看向远处鲜衣红袍的女人,“方法有,就是比较复杂,我只能说给能做决策的人知道。”
仙尊点头。
“还有。“男人连忙补充,看了眼施青颜,“帮不上忙的人,先不要留在这里了。”
...
......?
??
施青颜心头猛然一跳。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她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也从某种程度上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她觉得气血翻涌,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真的想要去质问对方。
“我能帮上忙。”她语气生硬,生气之外更多是着急,“仙尊,我可以——”
话说到一半,反而停住了。
“我可以......”
一时间,她竟然真的想不出自己能做些什么。
自从直到白堕过往的一千五百年后,她时刻保持敬畏又谨慎小心,与人谈判也总是会拿出交换的,这一次也不理例外,只是她自然而然将交换的信息规划为她和男人共同拥有,几乎没有想过对方会将她排开。
她紧紧攥着拳头,忍不住开始懊悔,只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又对他过分信任,她咬住下唇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了。
仙尊看了她一眼,或许和他认知相同,她接受了男人的提议,挥了挥手,殿外出现了一条下山的通道,大概是她起了些作用,对她还算客气,“请吧。”
施青颜还要说什么,对方已经预判了她的问题,“这件事如果能处理完,其他再说。”
施青颜攥住掌心,纵使千万不愿意,可她早就过了冲动时候,只是擡头看着仙尊道了声是。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深深看了一眼仍然没拿正眼瞧她的男人,转身出了大殿,走下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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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都十天了,基本站这就没动过脚。”
陆源站在一旁烤肉,边烤边看不远处的亮色身影,“不睡觉也不吃东西,真跟这里的人一样了.....”
说着将他刚烤好的乳鸽递给了徐芝芝,徐芝芝看向远处的施青颜,拍了拍陆源肩膀,示意他别说话。
接着拿着乳鸽走上前去,递给了神色凝重的施青颜,“这里的修士和凡人好像都不喜欢烤着吃东西,每次要吃烤的东西都得自己动手。”
但刚说完就被对方拒绝了,“谢谢,没食欲。”
徐芝芝也不坚持,自己找到一旁的石墩子坐下,撕了块腿肉塞到嘴里,含糊哈了口热气,“你也坐下吧。”
施青颜还是摇头,神色一直深沉,显得心不在焉。
徐芝芝吃着东西看她,“我这几天一直在回忆,当年我们初次见面,讨论故事剧情与人物关系的时候,提过的角色名字里,你有反应的就两个,吴卓炎和白堕。”
“之前跟你一起上山的男人,就是这两位其中一位吧?”
施青颜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否认。
徐芝芝抿唇,“也是你当时要找的人?”
施青颜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
徐芝芝在这个世界也这么多年了,比起初期的义愤填膺和冲动傲慢,她的脾气也被磨合的没那么尖利了,开始学会拐弯抹角的去试探,“既然是一直寻找的人,也是值得相信的人,就不用太担心了,这里毕竟是关山。”
见她不说话,徐芝芝又道:“不管怎么样吧,你愿意帮我们,我们就要说一声谢谢。”
她利落吃完乳鸽,整理好场地,见施青颜没有回答,又道:“在这里能得到帮助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我当年对你说过很多不知好歹的话,抱歉。”
施青颜一直紧绷的五官总算有了一些松动,“不用道歉,我也利用过你的,”见对方不解,她又道:“当年如果不是我,你和陆源也不会马上被霁月教带回去,号角你也不会拿不到。”
徐芝芝一愣,盯了她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所以当年冒出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抢号角是你放出的消息吗?“
“我还以为你是冲着法器.....”她说到一半停住,继而反应过来,“等等,就是说你当年的目的不是法器,是那只妖兽???”
“可那不就是一只妖猫吗?”徐芝芝一脸疑惑的嘀嘀咕咕,给自己施法了净身咒。
施青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坏里掏出一瓶丹药扔给了她,“灵翰之前给我的,你们能用上。”
徐芝芝还在擦手,连忙接过丹药,观察了一会儿咦了一声,“这是上品丹药啊,就这样给我们可以吗?”
施青颜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箓也扔给她,“这个你们也能用。”
“哦,这把剑你们也能用得上。“
“还有....”
“等一下等一下。”
徐芝芝应接不暇,扯开储物袋,看到里面符箓大吃一惊,擡起头疑惑望着巍然不动的她忍不住道:“你现在好像很焦虑,焦虑的时候做出的决定都是不准确的。“
施青颜敛眸,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擡起头看向别处,“我确实很焦虑,但这和给你们这些没关系....”
“有关系的。”陆源从后面走来挑眉打断她,“你看起来像交代后事。”
施青颜嘴唇翁动,竟然是没有否认。
徐芝芝见她这幅神情非常意外,没想到竟然被陆源说中了,也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么严重?“
她边思考边组织语言,“严重到关山上,也解决不了?“
施青颜敛眸。
徐芝芝观察了她一会儿,给陆源使了个眼色,陆源了然,拾起储物袋,又回到了刚刚烧烤的地方坐下,给她们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等陆源走远,完全离开了他们谈话可以听到的范围之外,徐芝芝才缓缓道,“你知道吗,我和陆源脱离霁月教以后接触过很多从我们那边过来的人。“
“他们大多数和我们当初一样,慌张无措、害怕惊恐又新奇期待。”
“成为修士后,感受到从前没有过的力量,人会迷失,会有不少的选择一时快乐,包括但不仅限于,金钱、地位、□□。“
“在这其中,最容易也最方便实现的,便是□□。”
“可我们接触过很多,也感受过很多,我们那边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人结合,没有一对可以善终。”
徐芝芝细细打量她,“我第一次看到没有善终的男人落寞来找我们续命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施青颜看向她。
徐芝芝深叹了口气,“因为接触多了,所以你才特别,我们这些人来这里都是意外,是被迫。“
“但你呢?”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回来的目的也比我们明确,你要找人。”
“那么会是怎么样的人,让你这样不顾一切的寻找?我猜你应该也明白,‘不能善终’的含义吧。”
她语气郑重,“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妄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你觉得呢?”
施青颜定定看了她半晌,扯了扯嘴角,顾左右而言他,“很多年不见,你说话都高深许多。”
徐芝芝不动如山,“我跟你讲这些,纯粹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你又帮助了我们。”
“施青颜,我原来不懂,我以为得道成仙,拥有灵气和权力便得到一切。”
“直到我和陆源相继被命运玩弄,被迫成为了邪修,我才开始思考这些。”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修炼到分神的,可我觉得你需要明白,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人也不会属于我们。”
施青颜移开目光,她现在实在没空去想这些,可也明白徐芝芝的意思,低声道了句知道。
徐芝芝不再开口,她拍了拍施青颜肩膀。
场面一时僵持,施青颜觉得很烦。
她心思沉重,徐芝芝这番话又给了她更多信息,脑子里夹杂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很难冷静的去思考。
不过也不等她继续想下去,远处结界传来波动,灵气破裂,来人了。
施青颜反应极快,她马上将徐芝芝护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结界融化,一身青衣的女人风尘仆仆向她快步走来。
“灵翰....”看清来人后施青颜松了口气,虽然意外,却也并不是很吃惊,向她身后望去,“你一个人吗?”
灵翰点头。
身后徐芝芝和陆源看见来人,只是稍微有点出乎意料,但仍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灵翰也不多言,只抓住施青颜手臂,“他们在这没事吧?”
“没事。”听她这样问,施青颜连忙回答,紧张起来,“怎么了?”
灵翰打断她,也不多说,只对徐芝芝和陆源颔首,“回见。”
说完她点了点界外,“出去说?”
施青颜急急忙忙和她出了结界,忍不住追问,“出事了?”
“别紧张,没有。”灵翰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安抚她,三言两句讲清楚了她的来意。
施青颜离开之后的事情,仙尊传令召集各大教派掌舵人于关山聚首,事关暮阳盘以及这些年来,修真界频繁出现不属于本世界的人这件事。
为了方便信息交换,施青颜也将他们所遇之事简单言明。
“我一猜就和你们两个有关,他一直在查外来者这件事,而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
施青颜嗯了一声,“他起先表露出过要毁掉暮阳盘这个想法吗?有没有说过用什么办法。”
灵翰摇头,见施青颜神色不对,灵翰已经猜到了什么,又道:“我会留意,这也是我来的目的,你最好别让别人知道你的修为和得到修为的原因,会引起很多麻烦,如果关山上有其他需要,我让人给你带话。”
施青颜不放心,再次嘱咐了灵翰几句,又提醒她小心。
二人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灵翰便离开了。
目送灵翰离去,施青颜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放松。
虽然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但灵翰的到来,以及其他门派掌舵者的聚集,可以想见一些问题。
两个暮阳盘,一个是真的,一个是仿制的,如果男人的目的就是毁掉仿制盘,那么仿制盘既然出自白堕之手,自然有办法可以处理,以此类推,真正的暮阳盘也会有解决的办法,但男人提出的办法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需要众人合力才可以解决,他特意绕了这么大一圈,顺带着把她也算进去,应该是很久前就早就想好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允许自己跟着他。
她再次涌现出当年得知白堕命不久矣时的那种烦躁和无措。
心事重重回了结界,心神不宁应付了一下徐芝芝和陆源,在心中盘算着那些掌舵人开会应该需要的时间。
在她预估的范围内,这件事情意义重大,又非常困难,光是探讨就得要个十来天,实施起来会很麻烦,又因为涉案人员众多,大家不可能都应允参与,最后敲定的人选中,一定都是有把握或者最起码是更大把握可以解决事情的。
昼夜交替,日阳东升西落,又过去了半个月,在一个斜阳奚落的傍晚,伴随着震山动地的巨响,来自力量和等级的绝对威压,猛然爆发。
灵气来源于关山,无数飞禽被逼落,妖兽逃窜,关山开始颤动,这就是前所未有过的。
施青颜心头重重一沉,暗觉不好。
压力扩散范围之广,能量之大,完全超出了她之前所有的认知。
威压制衡,她在当年的白堕和如今的仙尊身上都感受过,现如今她修为达到了分神,虽然仍然无法抵御,可也算能自如行动,但对比起来的徐芝芝和陆源就是完全无法招架了,不过几瞬二人便呼吸急促,踉踉跄跄被骤然而至的威压逼迫跪地无法擡头,如果再不离开,恐怕他们会撑不下去。
也就是这时,大概是威压重下,施青颜竟然没发现还有别的陌生灵气,结界融动,之前带渔夫男回来的那个小修士跌跌撞撞闯进来,略有狼狈的看着神色瞬间凌厉的施青颜立刻举手示意无害,“您好,仙尊让我来找您...”
施青颜擡手打断他,事发突然,三人都没有准备,她转过身,设下阵法,看着已经面色惨白要吐不吐的两个人,“走阵法离开这里,去和顾辞廖飞汇合,我会再去找你们。”
威压下徐芝芝和陆源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开口说话,只能在强压下勉强行动,颤抖着掏出施青颜先前给他们的符箓,两个人互相搀扶往回走,阵法运作前,徐芝芝在余光里嘱咐她,“注意安全——”
金光散落,阵法消失,施青颜看着被送走的两人,不安之意越来越强,她转身再次看向小修士,神色严肃,“怎么说??”
“仙尊让我带您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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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升起,被染上微红的树枝上飞鸟颤动,随即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波动,灵气酝酿着似乎即将要爆发,它拍了拍翅膀,迅速飞走了。
偌大的山林里,微弱的红光落下树叶,斑驳的铺在了已经纂刻多时的阵法里像被稀疏过的鲜血,和那些交织着的灵气融合在一起,缓慢向阵法正中间悬浮着的仿制盘汇集。
男人站在阵法之外,对即将开始的阵法展现出迟来的怀疑。
这是一种完全在他能力范围之外的阵法,是他自己提出的,也是他点头同意的。
以整座山为祭,用灵脉催动灵气去粉碎一件法器或者催生一件法器是不被记载过的,既然不被记载,也算不上是禁术,仙尊要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如果真用了,法阵人就必须接受同等的反噬,如同当年和现在。
他要摧毁暮阳盘,就必须先摧毁仿制盘。
而摧毁这种级别的法器,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赌上一些什么。
经过数月和那些大乘修士的商议,最终还是落定由他来当这个发阵人。
也主要是因为他的血统,孟极。
他知道本质上这种拿出命去做一件事的行为是白堕一贯的风格,此时他正在延续。
他擡起头看了看飞走的小鸟和远处逃离的兔群,内心涌现出一种或许总算要解脱了的怅然若失和隐隐作祟的兴奋,他说不清楚来源是什么,只是被催促着快些开始。
收回目光,他澎湃起浑身灵气,在灵气的庇护下步步生威,白光裹挟着已经有些势头的金光,一只一丈多长的白色孟极从微光里踏出,转瞬便入了阵。
孟极缓慢向前,随着他的前进,脚下的阵法便也被逐一填满灵气,慢慢地跟着他的爪下变成金色形成屏障,继续下去,飞石开始颤动、刚刚还要升起的红日被滚滚而来的白云遮挡、树梢旁的落叶被席卷的灵气泯灭成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蔽日——
开始了。
妖兽雪白的绒毛被灵气镀了金,他琥珀色的眸子异常明亮,喉咙间发出微微低吼,承接着四面八方被阵法吸引而来的灵气,又微弱地向阵法中被悬空的仿制盘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容器。
一个承载又输送的容器,胆大妄为的试图融合下整座关山的灵气,企图用他的身体摧毁这件法器。
这实在是过分危险的事情。
刚化形的妖兽虽然天赋异禀,可也到底只有六级,他需要承接的除了源源不断的灵气、阵法的压力、来自关山数千年的躁动,以及仿制盘那些破碎不堪的记忆。
数方压力倾泄之下,他的步子变得沉重,一步比一步更加用力,落下一处处掌印。
这只是刚刚开始。
越走越近,那来自神魂处的震荡越深,他知道,这是仿制盘的反噬。
暮阳盘可以做的一切仿制盘都可以,唯一不同,在于驱动者的身份。
作为孟极,他最强也最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自愈能力。
这些还在他可控范围之内,但再过一会儿,这些可控也不能确定了。
灵气最先碾碎的是那些如同碎片一般狰狞又细碎的过往,他被卷进了这些繁杂、不堪的回忆里,像是漂浮着的一片绿叶,被巨山和沉重吞没,他的心神开始动荡,开始接受这种不容抗拒的疯狂。
仿佛就是这一刻起,他感觉到头疼。
这是细密的,悄然而至的疼痛,起初只是一点点,慢慢变得勉强可以忍耐,再近一些,压力的逼迫和碎颗粒聚拢的灵气一起冲向他体内。
痛苦逐渐升级。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痛苦,阵法还在启动的符文被加重,他的压力和疼痛也有所缓解,被震动的魂时得到了平衡。
虽然有所环缓解,但他被眼花缭乱和无数情绪困扰,仍然被牵制着心神,很难分出一丝心思去思考是不是仙尊出手了。
身体的疼痛在缓解,精神上的折磨却依旧持续,这是不同于神魂震荡的陌生情绪,对他产生了比肉|体更加难以忍受的烦躁。
再接下去,就是本能地行为了。
符文再次被加重,对他的阻碍也小了很多,可他的思绪缥缈着慢慢混沌,他开始游离于阵法之外,甚至觉得好像快要灵魂出窍。
阵法重压下,灵气澎湃涌入又迅速溜走,雪白的毛发被灵气吹飞,做利而出的灵气切割着他的皮肤,涌出的血液瞬间凝固又破裂再凝固再破裂,仿制盘在源源不断的灵气下微微发颤,似乎它也生出灵智动了想要继续存活的念头。
在此消彼长的消耗里时间变得漫长、难熬和那融合精血的法器一样被撕裂,散落出无数金色的碎末,他头一次生出,快要停止了吧的念头。
他试图抵抗这些不请自来的情绪,但事与愿违,仿制盘还在颤动。
或许加大力度就可以提前结束了。他想。
于是低吼变成怒吼,妖兽的爪印更深也更重,想要吸引过更多的灵气。
但这样的举动很快被制止了,大概也预测过他会有这样的行为,暴动的灵气刚刚起势便被压了下去,他很难再次操控。
也终于是在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这才是仙尊的行径。
妖兽被无端的情绪影响,连带着此刻的被压制也烦躁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情绪?
从何而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复杂的愤怒,他步步紧逼,仿制盘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但每当他觉得快要成功了的时候,仿制盘又会将这些灵气吸收,只产生很小的影响,也像在告诉他只能慢慢来,周围来自仙尊的镇压也在告诉他不要着急,可他就是难以深受一般,非常迫切的想要结束,他本能察觉到那些情绪会给他带来很奇怪的影响,他想要逃避,想要让这些影响更小一些。
他的这些念头似乎在被人窥探着,越走越近,暴戾被一些无法描述的疼痛取代,这种疼痛来得蹊跷,是累积着的悲伤一次性的爆发,他开始走不动路,比起刚刚的暴戾这样的悲伤他竟然更加无法动弹,他被席卷的悲痛淹无法动弹。
再次催促他的还是仙尊,他没有退路,也不可能避开这些悲痛,他从悲痛中找到呼吸的端口。
情绪像是被设定好的定点,他缓步继续后,悲伤再次被一些尴尬替代。
尴尬?
为什么会尴尬,尴尬之意又从何而来?
可比起悲伤和暴戾,尴尬的意念只是一闪而过,快到好像不曾存在,随之而来,迅速在他的脚步里化为愉悦。
愉悦和尴尬一样来的突然,就像是悲伤和暴力被抹平,和时间融化,剩下来的竟然是愉悦。
他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他从未产生过的愉悦,他的所有不安被填平,那些恐怖的念头,被动产生的暴戾统统消失,如春风细雨融化了他发狂的心。
雪、又像是花、山风,在他眼前转身即逝,伴随着特殊的平静。
这是什么?他很疑惑,也形容不出来。
在这样的疑惑里,他忽然感到了满足和安宁。
眼前幻化的暮阳盘颤动地更加厉害,发出阵阵嗡鸣——
如同积压多时的爆发,好像这一次才是真的要成功了。
想法刚刚落地,仿制盘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无数被染上金色的灵气碎落,那些愉悦也在其中被放大直至尽头,他的伤口在愈合,和预想中的爆炸不同,仿制盘在碎片中粉碎、飘落、融化。
压力灵气和情绪在顷刻间消失。
金色的灵气纷飞漫天,散落在妖兽的毛发里、胡须上、刻痕满满的阵法里,他带着恍惚和迷惑,被包裹着的一缕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地,落到他花纹繁复的额间,轻柔得他没有任何察觉和异样。
金光褪去,他睁开了眼。
关山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被吹到的大树、砸坏的草木、刻好的阵法全部变成泥泞,已经重回人形的他,正困惑地站在原地。
“比想象中快多了。”
身前传来女声,他低下头,握住最飘落金色的颗粒,感受它在掌心发热融化。
仙尊从天而降,似乎在旁一直关注,对他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和煦不少,“如果暮阳盘也能这样,就算成功。”
愉悦在说话间消散,那些悲痛、暴戾、尴尬和愉悦通通不见,好像先前是他的幻觉。
男人愣在原地。
他不解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哪来的金色颗粒,而且.....
他擡眸的眼神不太客气,困惑还没隐去,直视女人的时候,目光带了一丝质疑,“我没有受伤。”
仙尊哦了一声,好像不在意,“虽然没有受伤,可你的神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震荡,在关山调养一下吧。”说着给他布了一个阵法,
“暮阳盘的事,你不用管了。”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入阵离开。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妥,可他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女人坦荡看着他挑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潜台词是,怎么还不走?
他沉默着,似乎还没缓过神,也不在意对方的催促,他的目光随着最后一颗消失的金粒移动,良久后才问:“为什么没受伤?”
仙尊平静看着他,话里还是在避重就轻,“这是白堕留下的法器,于你而言,不会受伤没什么奇怪。”
是吗?
是这样吗?
他抿着唇,明显不认为这就是最终的答案,可他并没有对此深究,只道:“那么希望仙尊说话算话,暮阳盘处理完之后,我需要知道结果。”
女人颔首。
男人不再纠结,转身离开了阵法。
关山他很熟悉,熟悉这里就像熟悉那些禁忌之地一样自然,这里的万物对他也特别的亲切,可即便如此,他仍有些漫无目的,他产生出一丝不真实和不可思议。
距离完成白堕留下的任务,已经只差一步了。
他看着阵法转换,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他还沉浸在暮阳盘被击碎前的那阵奇特的感知里。
这样的感受或许也来自白堕,他想,白堕留下最后证明过他存在的东西消失了,意味着距离那些过往终于可以说声再见了。
阵法消散,他回到了关山特定的闭关山洞,他站在洞前,浅浅呼吸了一口气,入了山洞开始打坐。
神识震荡可大可小,调理起来也并不困难,只要安静就好....
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男人不可避免脑中浮现出仿制盘被粉碎时的情绪。
情绪被放大被包裹,直至爆发。
他睁开眼,诧异地捂住了心口。
怎么回事?
怎么这样奇怪?
他迟疑再次闭上眼,那感觉再次涌上来,只是没有上一次强烈,可这种细密的,无处不在的一直缠绕着他,令他难以真的静下来,也令他开始感到烦躁。
这里是关山,如果在关山他都无法冷静,那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
不要被影响,他告诫自己,几轮呼吸后他勉强定了下来,尝试着让自己放松。
可即便如此,仍然效果不佳,他基本上没有过这样的不安,也很少会长时间的烦躁。
他无法确定烦躁的来源,与之斗争着盘算,神识被缓慢地治愈,时间也在这样诡异的打坐里被消耗。
等他收到仙尊逐客令,被告知需要清除元婴之下修士离开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仙尊口信,暮阳盘的事,她会托人告知,现在他需立刻离开。
口信消失,山洞里亮起一道金色的通道。
看着眼前由仙尊打开的下山通道,他没动。
他有心想去问问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可又明白女人现在怕是没有时间管他。
他敛眸,数日来的压制,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已经被压制不少,比起暮阳盘,无畏此刻为这些事情纠结。
思及于此,男人未再留恋,随着通道一起下了山。
他决心和白堕的一切告别,就算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也是应该。
从此刻起,他擡起头,看着霞光染红了山崖,感受着关山的一切,听到了妖兽们的窃窃,与白堕那混乱的一千五百年彻底告别,再不交集。
迎着落日和被红色晕染的树叶,他一步一步从山下走出,直直和守在通道前等候的施青颜对了满眼。
女人还是那副模样,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比起当年救助自己时的孱弱,此刻她非常生动。
她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心,“还好吧?没受伤吧?”说着便向他走来。
他停在原地,对女人的靠近表现出了抗拒,“没。”
说完他想了下又补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或许是读懂了他的拒绝,施青颜缓步停了下来,眼睛仍直勾勾看着他,“在等你。”
“施青颜。“他已经做了决定和那些过往再见,他神色冷淡,“我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我要过我的人生。”
她点点头,仿佛没有听懂,反而接着他的话应允,“好呀。”
“那么,请别再跟着我。”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
“不要把我当成白堕。”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郑重,她的欣喜慢慢低落,看着他从身边走过,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走远了,还能听见她叹了口气,牵引着咳嗽起来。
咳嗽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还伴随着她的声音,“等一下。”
男人停下,没有回头。
施青颜压下咳嗽,呼了好几口起,向他走来,“我受伤了。”
男人一顿,到底还没忍住,他回头看向女人,皱起眉头打量她,随即怔松,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受伤了?”
她怎么会受伤?
她不是一直呆在山下吗?
目光平移,和她对视时,看着对方陷入沉思,不过也用不了多久,毕竟破绽太多,也不过片刻他就明白了,好像那些烦躁和不合常理总算找到了原因,他一时间涌出一丝愤怒,“仿制盘的攻击,是你替我挡的。”
也很好猜,这么大的阵法,他除了神识震荡外没有一点伤痕,如果不是有人替他挡了,很难再有别的解释。
她点头。
他凝视她片刻,又忍不住烦躁起来。
烦躁来得快,他很难耐。
他转身就要回去,一副当即就找仙尊说明白的架势,看穿他意图的施青颜眼疾手快拽住了他,以至于牵动了她的伤口。
施青颜哼哼唧唧揉着手臂,又咳嗽两声,见他再次回头,才缓和几口气平和道:“你干什么?去找仙尊算账?问她为什么出尔反尔把我也扯进去了?”
他没直接问答,算是默认,“和你没有关系。”
施青颜笑了,她的笑带了一丝意味深长和不易察觉的愤怒,“你和仙尊提出条件,你作为发阵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把我牵扯进去,这种事情,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
男人冷然回头,看着她的神情也带同样的怒意和不耐,“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他拂开她的手,“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牵连,这样做,很难理解吗?”
这是他同意发阵前唯一和仙尊提出的要求,现下被施青颜知道,想来她也和仙尊做出了别的交易。
四目相对,他们很清楚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满和愤怒。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空气变得凝固。
施青颜收回手,呼吸之间,还是她率先调整好状态,再次擡眸,她目光中剩下的是挑衅。
她深深看着他,哦了一声,“可惜现在不能如你所愿了。”
男人盯着她。
女人眸子里印着红色的霞光,和他对视时,瞳仁里倒影的身影被渡上金边,仿佛是要报复当时他说她是帮不上忙的人,带着一股子气,慢悠悠道:
“最后证明白堕存在过的物件不是仿制盘这件法器,而是人————”
她指了指自己。
“也就是我。”
显然施青颜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她缓步逼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我替你受了伤,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你还不算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