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2 / 2）

当空气明显变得灼热流通时，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范默宁主教携着她站在最近的一座屋顶上，教会广场就在她的眼前。

教会上窜着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夜空。

失火地方的主要是正门口的主教堂。后面的建筑群安静地沉寂在黑暗中，但无人敢冒险穿过主教堂去靠近它们。

广场上的那群鸽子们，惧怕着不远处的火焰，却又无法逃脱法阵的俘虏，不安地聚集在广场的外侧边缘，躲闪着人类的脚步。

人类正在匆忙地跑动，呼喊，救火。

欧也妮能听见他们叫喊着“水呢”，“冬季的河水面太低了”，“备好的水管道无法使用”之类的话语。

人们已经放弃了扑灭教堂上的火。

有经验的居民们已经在组织清理防火带，防止火势往外蔓延。

人们提桶拎来的水不会浪费在这样的火势上，是用来给救援者淋湿衣服救命的，也要备着应对那些被夜风吹往外界的小火苗。

“我们去帮忙吧。”欧也妮问，“我能做什么？”

范默宁主教看着火场，没有说话。

有几个救援者浑身湿淋淋的，从还未着火的侧门冲了出来。

“怎么样，里面还有人吗？”立刻有人朝着他们大喊。

屋顶上的两人也立即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几个刚出来的救援者摇摇头，“里面好像都空了。你们在外头点过人数吗？教士们都出来了吗？”

逃出来的教士们部分在组织救援，部分聚集在广场侧面的空地上，对着火场喃喃祈祷。有些教士似乎是受惊过度，或吸入了烟气，晕倒在地，同伴正在照顾他们。

欧也妮疑心那群躺着的家伙是被桑尼姐弟打晕了传送出来的。

“差不多齐了！有些没见人的，据说是外出了。”

在火灾现场交流情况，吆喝的嗓门都得大。那些话语欧也妮听得很清晰，她暗自松了口气。

组织者又喊，“范默宁主教也在外面，有人去通知他了。”

“那我们就不用再进去了？”救援队最后的小个头发问，声音很稚嫩，听上去还像是个孩子。

有大个子扇了他一下，“谁说的？还得去！这教会里面人是都出来了，还有圣物呢！有书籍呢！有法器！”

昨天那场传得沸沸扬扬的法器显灵事迹，显然加深了他们对教会供奉之物的信仰和膜拜。

“走，趁着图书馆那边还没烧起来，我们淋两桶水，再进去几趟！”

若还想要抢救教会中那些物品，可就没完没了了。

欧也妮刚皱起眉，就看见范默宁主教擡手施法。教会主教堂外的一根回廊立柱，在烈火中烧得嘎吱作响，突然毫无预兆地倒下，砸在那群救援者身前。

那群人急忙相互拉扯着后退，互相拍打溅过来的火星。

好在他们浑身湿透，未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进不去了，”小个头嚷着，“这可咋办啊？”

那根燃烧的柱子，恰好挡住了他们先前出去的侧门。救援者们吵吵嚷嚷地，擡头看着教会的其他门窗。

欧也妮正关切地看着火场中的形势，突然听见范默宁主教问，“你下定决心了吗？”

女孩明显愣了愣，“现在？”

白发的女孩转头看向主教，不远处的火焰将她的长发映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的橘粉色。她惊讶的瞳孔中，是火光跳动的颜色。

范默宁主教面色沉静地站着，在等她的回答。

“为何要在这会儿提起？”

女孩有些疑惑，“现在更要紧的，不该是眼下的火灾吗……啊！”

装作恍然大悟的欧也妮，明知故问，“教会的所在，对您的计划来说，很关键吗？是你需要我协助举办仪式的重要地点？你想趁着火灾过去？”

范默宁主教的眼神中，浮起淡淡的赞赏神色。

火灾和火灾后的漫长重建，会浪费他太多的时间。

女孩深深吸了口气，“烈火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妨碍，可是，我的身份不能进入教……”

她的语调越来越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女孩再度擡头看着主教。

那个决心，并不止是与主教合作的决心，而是彻底撇开旧生活和旧规则，背离过去信奉的神明的决心。

范默宁主教专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有必要的话语他都已经在今早说过了。再多煽动的言辞，对眼前这个理智的女孩也没有用处。他知道她会给出答案。

广场上的喧闹仍未停歇。人们交头接耳商量着对策，寻找着他们信赖的主教的身影。但那些寻找主教的呼喊声，甚至教堂上烈火燃烧的风声，仿佛都无法再进入范默宁主教的耳中。

中年人专心一致地等待着女孩的答案。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总是显得很干净柔软，但她的眼神里藏着大多数人难以发觉的力量。

“下这种决心，似乎比想象中要来得轻松。”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释然和快意。

欧也妮依旧没有成为范默宁主教的信徒。

——这位学生轻声说道，“让我们来亵渎神明吧。”

范默宁主教知道女孩过去对女神的态度、对教会的敬畏，多少算是故意展现的伪装。

此刻，剥离掉那些束缚后，真实的她突然流露出锐利而傲慢的态度，却并不突兀。

她没有让范默宁主教失望。

她没有成为范默宁主教的信徒，而是选择成为范默宁主教的同伴。

这种选择是如此耀眼夺目，从来不会让任何对学生寄予厚望的师长失望。

女孩在夜色和火光的背景中，向主教伸出手，像是一个邀舞的姿势。

她的嘴角噙着微妙的笑意，“请带我进入火海。”

坏妮妮的内心：下火海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