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1 / 2）
宽恕
道林·格兰杰这几日的行程很满。
倒不是说平日里就能够偷闲，而是这些天事务爆发，行程表挤到了新的高度。
那张繁琐的单子，秘书每天早晨要花半个小时和他核对增减，一天内还会为突发的情况临时修改个三五次。
他的秘书给他申请了三个新的临时助理。
但下属的职责还可以靠增派人手解决，高级财政官要亲自过目的那些事情，则无人能替他分担。
“您和亚当斯枢机的会面已经推了三次了。”秘书谨慎地请教，“但今天依旧没有可以空出来的时间。您看看是取消哪个行程，还是再亲自致信道歉。”
这天早晨，道林终于从文书中擡起眼睛，看向今天那张长长的行程单。
巨量密集的信息不仅读起来很痛苦，而且一目十行扫过去时，几乎每行字都像是在写着“我很重要”、“我很紧急”、“最好不要调整”。
秘书小声地提醒，“今天上午十一点有一次与教宗的通信，我给您用红色魔水标注了。通信前后的那几个会议，请您多留意时间。”
财政机构各部门的会议时间都叠在一起了。秘书替道林重新调整了每个会议内的发言次序，好让他能在匆匆赶场时听完大部分的重要内容。
午餐和午休的时间早就没有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在这张重要的时间单上占有独立的一席之地。
如何见缝插针地保证财政官阁下的健康，是仆从和下属要考虑的事情。
下午的行程同样很挤。而且旁边还贴着几张无处安放的备忘纸条，是等待插队的内容。
“温妮莎夫人约您喝下午茶，可能想在明日的视察前向您私下里透露一些情报。”
秘书又介绍，“我们难以判断事情的重要程度，请您来定夺。”
话是这么说，但根本没有时间留给道林去听对方的重要汇报。
道林瞪着下午那密不插针的内容，陷入深思。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助理快步走进来，将新收到的一叠信件搁到道林的桌面上，又偷偷将两份文书递给秘书。
秘书看了一遍，轻轻道歉一声，上前来将两个新的备注纸条贴到了道林手中行程表的侧面。
高级财政官阁下，沉默地将行程表放回书桌上。
“阁下”秘书疑惑地问。
道林·格兰杰站起身来，不吭一声，步履如风地向外走去。
他离开书房，留下两位下属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助理说，“离他今早出发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呀。”
道林推门进来时，欧也妮正在愉快地和灰眼睛的女仆说笑。她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做格蕾，有着温柔和善的性情，会特地将她的营养剂换成甜味的。
“不敲门就进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欧也妮擡眼看向匆匆进门的道林。
虽然对方还在走廊上时，她就已发现了对方。
道林也知道这点，但他果断地说，“抱歉。”
欧也妮挑了挑眉毛，“你说什么？”
女仆格蕾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我说抱歉。”道林垂下眼，但很快就知道这样不妥，于是又重新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女。
欧也妮的气色好了许多。
毕竟，只要人不死，就没有什么丰饶教会的高级治愈药水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再来两瓶。
道林看着欧也妮那恢复了澄净明亮的鲜红色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我为过去做下的所有会令您感到不快的事情，感到真心的后悔，如今前来向您道歉。”
“所有？”欧也妮笑了。
“所有。”道林肯定地说道，“请接受我的忏悔，给我改过的机会。”
“你在请求我宽恕你？”欧也妮轻巧地拨弄着手指下的缘分丝线。
“是。”道林看着她。他们都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再来历数他曾经造成的伤害，似乎是对这位已经坚强走出来的少女的一种侮辱。
他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可以重头再来的机会，您也不再需要我的补救。所以，我不会说出要弥补过去这样的话语。”
“至于未来的事情，我早就听凭您安排。”
道林走过去，跪在少女的床前。这不是这位财政官第一次在欧也妮面前屈膝，但唯独这一次，其意义明确到不会被任何人曲解。
青年没有低头，直直望着欧也妮的眼睛，给出他所剩的唯一能给出的承诺，“今后我会将您的吩咐放到更优先的位置上，希望那能使您心情愉快。”
“我请求您的宽恕。”
【诅咒真的起效了！不愧是妮妮！】
【安姆】震惊，【但这是什么原理？】
所谓的诅咒，原本不过是在去格兰杰庄园前，欧也妮突然升起的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她强化了道林的所有缘分之线。
像道林这样自知短命所以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还能与外界有什么联系，无非就是工作，工作，和工作。
工作狂也是有极限的。
不是对工作的热爱有极限，而是其能力有极限。
只有对道林这样无法拒绝工作，又无法忍受自己不能完成工作的人，才能造成这样大的心理折磨。
这是个惩罚。
惩罚生效了。但欧也妮知道，仅有惩罚是不足以让道林·格兰杰这样的人屈服的。
他可以为了利益放下身段——就像他所说的，关于未来，他早就听凭欧也妮的安排。那句“随意处置”里，已包括了所有的惩罚。
让道林前来道歉的原因有很多，惩罚只是逼迫他行动的契机。真正生效的，是他接受了自己向欧也妮道歉的想法。
欧也妮微微笑了起来，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听凭我吩咐？”
道林点头，“您说。”
少女语气关切地说道，“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似乎很需要休息。”
道林过去几天的忙碌工作当得上以前的一周的量，更何况在此之前还有一场耗尽心神的冒险。
哪怕有精力药水顶着，副作用差不多也显现出来了。
道林记得上午有一场安排好的与教宗的通讯。
他看着少女的神色，站起身来，“好，我去休息。”
欧也妮没有更多的话语。
道林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十点多钟的时候，道林的助理拿着教宗取消通信的通知，匆忙地四处寻找消失的高级财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