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也不知道鹤余到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非要让你神神秘秘地将我带到京郊来……”
“你倒也乐意接下这个差事,真是奇了。”
萧怀野挑了挑眉,不经意地开口,
“这有什么,我从前什么活计没干过。”
“倒是陆小姐,贵人事忙,都有十几日没往闲云楼来了,感情真是将小的我远远打发了。”
陆妘轻笑一声,鬓间的簪花珍珠步摇更添柔色,
“我那是真忙,并非故意不来的。还要谢谢你特意给我送伤药来,也不知道那药是鹤余从何处寻的江湖房子,实在好用。”
萧怀野喃喃道,
“这哪里是苏鹤余寻的,分明是小爷我……”
陆妘一时没听清,歪头问,
“你说什么?”
萧怀野摆了摆手,只说没什么,
“听说你那位青梅竹马砍了那人一只手,倒是个利索的。”
陆妘略垂下眸子,托腮道,
“他自小便这般护着我,所以我素来是不愿意受气的性子。”
萧怀野随手扬着手上的鞭子,发出清脆声响,
“你陆家小姐本就是被娇养长大的,自然无须受气。”
陆妘睨了他一眼,哼哼道,
“这些时日我受你的闲气可不少,还好意思说呢……日后你可安生些,别老是给我添堵吧。”
萧怀野深吸一口气,
“行,小的绝不给陆小姐添麻烦了。”
等马车停下,陆妘掀帘一看,才发现此处是山间的明澶寺,不免疑惑,
“她故作神秘,感情是要把我带到寺庙里来?”
萧怀野耸肩,一脸无辜,
“可不赖我,苏鹤余说此处的主持前几年四处游历去了,近日方归,卜卦最是灵验,只是轻易不占,她好不容易说动了方丈,这不得给你也算一卦。”
陆妘虽然无奈,但还是擡脚进去,
“这个苏鹤余……”
陆妘和萧怀野在僧人的指引下来到后山,便见苏鹤余与主持对坐,看到陆妘她才赶紧招手,
“小妘儿,快过来坐。”
主持似笑非笑,望着来人,在看向萧怀野时目光微顿,
“施主远道而来,不妨喝茶稍歇。”
苏鹤余不明所以,便问,
“敢问主持为何只说他远道而来,而不说妘儿?”
主持淡淡一笑,
“此远非彼远,施主乃外来客,自然是要远些。”
他说罢转向陆妘,细细打量起来,
“贫道观施主之相,是已入局而不自知。青云之志虽好,但惟有坚韧者可达,施主还是当处处留心,或能逢凶化吉,心愿得偿。”
陆妘眉心一跳,垂首问,
“不知主持所说处处留心,是指什么?”
主持不着痕迹地扫过萧怀野,面色无波,
“自然是留心身边的有缘人,若能相互扶持,定能绝处逢生。”
陆妘本想再问,可主持却摇头,
“不可再多说,人生须臾数十年,本就需要自己亲自体会,若道破天机,反而不妙。”
萧怀野听他神神叨叨,可想到自己这几月的奇异经历,也不免多信了几分,便开口问,
“不知主持观我,又是如何?”
主持悠悠一笑,
“其实贫道与施主曾经见过,不过施主定然忘了。”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1]。施主自异世而来,假亦真时真亦假,不必执着于此,坚定己心才是上法。因果轮回,累世如此,从前放不下的,如今总要去面对,终得了悟,是为真意。”
苏鹤余见陆妘和萧怀野怔愣,便知晓主持说得极准,凑到陆妘身边开口,
“怎么样,主持如此厉害,你是不是都听傻了?”
陆妘不禁点头,
“我的倒也罢了,但主持竟然一眼便认出萧怀野并非此地之人,好生厉害……”
苏鹤余满意点头,
“这可是我磨了主持好久才勉强同意的。”
“对了主持,不知我这好友姻缘如何?”
她也不管陆妘的眼刀子,期待地等着主持开口。主持轻笑道,
“虽有波折,但施主终能得见柳暗花明,姻缘美满。”
陆妘没把这话当作一回事,笑着谢过,接着问,
“那主持也给鹤余瞧瞧,究竟哪家的儿郎才能降住她?”
主持抿了口茶,悠然开口,
“苏姑娘的姻缘么……此人身份贵重,只是最后究竟如何,全看姑娘自己的选择了。”
苏鹤余挑眉道,
“凭他是谁,反正我可不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在江湖里当个闲散人来得舒服……”
主持闻言不语,静看槛外流水。三人准备告辞离开,萧怀野却说让她们先走,自己有话私下问问主持,陆妘索性绕道殿中,添了许多香油钱,拜过菩萨才往外走。
风声渐起,不似城中炎热,山崖上只剩萧怀野和主持二人。
“既然主持看得出在下并非此处之人,敢问主持在下如何才能回去?”
主持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天地万物,各归其位,时机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陆妘站在寺门前,戏谑地望着苏鹤余,
“方才主持所言,你可记住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能让闲云楼楼主倾心……”
苏鹤余漫不经心,白了她一眼,
“你少来拿我打趣,主持不也说你了?”
“不过入局而不自知,这我倒是听不明白了,入的什么局?”
陆妘摇了摇头,
“世外高人说话应该都是如此,玄之又玄,让人摸不着头脑,横竖到时候就明白了。”
苏鹤余挑了挑眉,敲着下巴开口,
“不过我瞧着主持倒是对萧怀野青眼有加,其实这些时日他在闲云楼,看似懒散,但也时常查看楼中情报,行事颇有几分章法。”
“我倒是觉得他不像表面上那般游手好闲,无意间透出的气度可不似寻常百姓,倒像是……出身不俗的模样。”
陆妘垂眸,萧怀野的身世他同自己说过,那般的出身确实不俗,只是一朝落难也无可奈何,
“那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这便好,我还怕自己给你请了个祖宗去呢,到时候如果他闯祸你可没有好果子给我吃。”
苏鹤余双手叉腰,笑道,
“他也没给我惹什么麻烦,倒是酒量甚好,能陪我喝上几坛,勉强算个酒友吧。”
陆妘喃喃,
“酒友?”
这时身后便听少年谄媚开口,
“劳两位小姐久候,请上马车去吧,小的这就启程。”
陆妘瞥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一旁的山路上传来马蹄声。她循声望去,面色怔忪,倒是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
御马之人自然也看见了她,紧握缰绳停在寺门前,下马快步走过去,
“妘儿,许久未见,你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来人正是宋舒仪和白玄,陆妘笑着回话,
“五皇子之名如雷贯耳,更是无数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我怎会不识?”
白玄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瞧瞧,小九嘴上可惯不饶人的。”
苏鹤余与两人见了礼便闪到一边看风景去了,她素来不与王公贵族打交道,即便是陆妘的好友也不例外,毕竟她与陆妘当朋友只是因为陆妘,并不为了旁的。
宋舒仪看了一眼这位高傲的小娘子,便将目光收回,朝陆妘笑道,
“你若是再胡说,我那儿的好酒可就没你的份了。”
陆妘摆了摆手,这才想起来宋舒仪有处别院就在这山里,此处正巧是必经之路,所以遇见也不足为奇。
“五皇子宽宏大量,可不会与我计较。”
“怎么?你们这是刚从别院回来?”
白玄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树旁斜倚着的那个少年,待看清他的脸时不禁蹙眉,
“萧先生?”
宋舒仪和陆妘不明所以,朝萧怀野看去。萧怀野从未听见别人称呼自己为萧先生,虽然自己之前已经见过白玄,可那是在暗处偷看的,在他的印象里,白玄可从未见过自己。
萧怀野挑眉道,
“阁下曾见过我?”
白玄这下子更疑惑了,走上前两步,仔细打量起萧怀野来。虽然说不出哪里有古怪,但他确认是昨日在父亲书房见到的那张脸。
“昨日我们不是见过么?”
萧怀野望向陆妘,疑惑未消,摇头道,
“昨日我可没见过阁下,只怕是认错人了。”
陆妘想着萧怀野初至奕国,白玄又怎会认识,便开口,
“或许当真是认错了?”
白玄见她开口,不禁问道,
“小九,你怎会认识他?”
陆妘闻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段相识经历实在太过奇异,她并不敢笃定白玄会相信,
“这个……说来话长。”
此人曾出现在父亲书房,显然有机密之事要商议,如今却又出现在陆妘身边,实在可疑,很难不让白玄警惕起来。
“敢问阁下姓名可是萧清宁?”
萧怀野眸光一沉,似乎察觉出了异样,还未开口便听陆妘回道,
“不,他叫萧怀野。”
“萧清宁,是谁?”
萧怀野眉头并未舒展,接着问,
“不知世子从何处知晓萧清宁之名?”
白玄很想说,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么?但既然说他不是,那或许当真不是?可如此相似的样貌,怎么做得了假?
“昨日我遇见了一位与阁下容貌极为相似之人,他说,他叫萧清宁。既然你们二人同姓,出自一族也未可知?”
萧怀野心中一沉,面上却未变,
“在下孑然一身,此处并无亲眷。”
宋舒仪看着白玄如此追问,不免也对萧怀野生出疑心,
“不知阁下是何处人氏,只要是登记在册,亲眷应该并不难查到,如此阁下也可与家人团聚?”
陆妘闻言只觉不妙,扯了扯白玄的衣袖,
“好了,他是鹤余的江湖朋友,追问这些作甚?我们今日不过是一道来庙中问卦,你这么盘问已是失礼了……”
白玄侧头望着她,明眸善睐,当真清艳,想了想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咄咄逼人,况且眼下尚无实据,只能先细查再说。如今小九身边又多了位男子,他可半点放不下心来……
白玄略朝萧怀野颔首,
“方才失礼,阁下莫要放在心上。”
萧怀野扯了扯嘴角,回了一礼,
“无妨,世子客气了。”
白玄不再看他,只对着陆妘开口,
“小九,你让他们先回,我带你去徽楼用晚膳。听说新来了一位青州的厨娘,做得一手好菜,去尝尝可好?”
陆妘现在巴不得让萧怀野赶紧离开他们的视线,再待下去只怕宋舒仪也要起疑心了,闻言便点头,朝苏鹤余道,
“你们先回去吧,晚些再说。”
苏鹤余心领神会,点头说好。陆妘则回身上了马车,由侍从赶着马车,宋舒仪和白玄骑马跟在马车后。
萧怀野幽幽看着几人离去,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直到苏鹤余在他眼前挥手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呆住了?”
萧怀野并不回答,转而问道,
“他们几个的关系素来如此么?”
苏鹤余点了点头,
“是啊,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早就习惯了。”
萧怀野眼中似有自嘲,
“是啊,本该如此。”
他翻身上马,想起方才之事,定定开口,
“借你闲云楼情报一用,楼主可愿意?”
苏鹤余察觉到了他眼中异样的神采,挑眉问,
“噢?不知你想查什么?”
萧怀野勒紧缰绳,缓缓擡眸,
“自然是查萧清宁。”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2]。故名清宁,这是出生时父亲给他取的名字,后来为掩人耳目,不暴露身份,他才以萧怀野之名行走江湖。
如果白玄昨日见到的人,不是他萧怀野,却又与自己容貌相同,名字正好叫做萧清宁,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便不是巧合。
他总有种预感,这个人便是自己回到辰国的关键……
萧清宁?他便亲自去会会吧。
“小九,看你心不在焉的,这是在想什么?”
陆妘握着筷子,却一动不动,白玄便给她夹了几块肉。宋舒仪见状笑而不语,挑眉看着白玄。
她刚回神,自然是没有注意两人眼神往来,
“无事,不过是有些乏了。”
宋舒仪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
“听说你如今在书塾听景深讲学?”
陆妘嗯了一声,歪着脑袋道,
“虽然先生以才闻名,不过在我看来,先生之才,远不及他胸襟之开阔。”
宋舒仪闻言来了兴致,
“哦?你倒是说说,他如何胸襟开阔了?”
陆妘饶有兴致地说起了之前书塾里的辩论,
“先生不似那些老古板,一味贬低女子,认为女子便该守着后宅相夫教子,这广袤天地,也该有女子的一份。”
宋舒仪指了指她,
“陆妘就是陆妘,和我从前认识的样子丝毫没变,本来还想着这几年你闷在京城,总守着那些臭规矩,会不会早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如今一看,倒不是如此。”
“女子是不必被拘在后宅,若是能有个选择的机会倒也不错……”
陆妘闻言粲然一笑,拊掌道,
“我就知道殿下是同道中人。”
她环顾厢房,见门户紧闭,便小声开口,
“殿下若他日登上皇位,可愿意给天下女子一个入仕的机会?”
白玄眼神一凛,看向门口,轻声道,
“小九!当心隔墙有耳,陛下仍健在,此言若被旁人听见可是大逆不道。”
宋舒仪却笑了起来,深深望着陆妘,
“承你吉言,届时若有才华横溢的女子,入朝为官又有何妨?倒比如今一些古板守旧的臣子要好些……”
白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两人击掌为盟,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他不禁问,
“小九,你来真的?”
陆妘正色道,
“比真金还真。”
说起来两年前宋舒仪被皇帝罚到边境,也是有些缘故的。那时宋舒仪向皇帝上奏,陈述种种变法条陈,被朝中一些大臣强烈反对,直言太过荒唐。加之宋舒仪言辞没有太客气,宋甫昀便下旨命他去边境历练,磨磨性子。
可朝中积弊已久,怎是不痛不痒便可解决的?不破不立,刮骨疗毒,势在必行。时至今日,宋舒仪仍不改其志,这也是陆妘一直鼎力支持他的原因,只有五皇子上位,自己心目中海晏河清的天下才有可能实现。
白玄亲自送了陆妘回府,至晚方归,想到陆妘身边突然出现的萧怀野,疑虑难消,便召来暗卫朔影吩咐,
“去好好查查,今日那个萧怀野究竟是何来头,为何那天会出现在父亲书房?”
“萧怀野……或是萧清宁,他接近小九有何目的呢?”
朔影领命退下,无声无息,白玄手上这支暗卫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以一当十,比之白家自己的暗卫也毫不逊色。任何接近小九的人,他都要细细查过才放心,也是他久不在京城,都不知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既然父亲不愿说,他就自己查。
[1]出自《心经》。
[2]出自老子《道德经》
公布男主:萧怀野!大家猜对了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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