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待江尘走后，宋青巽才将帕子收进怀中，独自撑伞走进雨中。
烟雨朦胧，枝头寂寥，盖不住身影里的凉意。至后山凉亭，早有人在此等他。宋青巽搁下伞，便听那老僧悠然开口，
“施主今日冒雨前来，是想问什么呢？”
宋青巽坐于他对面，握着那串玉珠缓缓道，
“敢问主持，那个位置我可能去争一争？”
主持眼神中似纳山川流逝，星河更叠，淡淡启唇，
“施主，这个问题老衲没有办法回答，只是人心不足，历来如此，总是为名为利，汲汲以求罢了。”
宋青巽默默良久，犹豫着问，
“那主持，我的姻缘如何？”
主持了然一笑，意味深长，
“如今入了穷巷，若是一意孤行，姻缘便是无解。”
宋青巽一怔，喃喃道，
“求而不得么？”
主持望着沸水，
“求而不得本就是世间常态，全因起了妄念，生出贪嗔痴，就看施主如何选择了。”
宋青巽眼底泛凉，沾染秋日寒气，
“她……身子可还有大碍？”
主持笑了笑，不再言语。
品鸢扶着小姐出了寺庙，忍不住开口，
“小姐方才为何要问那位郎君名姓？”
白玥提着裙角，撇了撇嘴，
“我想问就问了，你没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么？父兄长相皆是英气硬朗的长相，但他……不一样。”
品鸢给她掖着披风，有些惊讶，
“这披风一看就是男子的，若让人看见可不好，小姐快些上马车吧。”
白玥摩挲着系带，心安理得，
“既然他没有告知名姓，我便不还给他了，洗净了好生收在箱笼里头就是。”
秋意袭窗，陆妘却坐在凉亭里发呆，玉骨冰姿，衣裙飘逸，吴带当风。
她手中拿着刚收到的闲云楼密信，细数近来朝中动静，最让人不安的，便是禁军统领卫硕遇刺，被折磨后削首而亡。
陆妘心绪不平，不知朝中可有人察觉到了些，
“卫硕，出自白家军，曾是镇国公亲随……”
“若是他违抗镇国公之命，可会因此丧命么？”
“延州与庆州军中皆有人员调动，或是副将，或是主帅。但镇国公在朝中对陛下改革军制至少是表面上支持的，所以人员调动反而不易惹人怀疑。”
若不是苏祈彦带来的消息，陆妘只怕也不敢往造反这头猜，最多只是怀疑罢了。陆妘几乎可以确认，白玄对此事并不知情，但镇国公若能在白玄全然不知晓的情况下筹谋，那便说明镇国公还有另外的帮手。
陆妘靠在椅背上，莫名觉得身子发寒。想到镇国公回京不久，陛下便召五皇子回来，不让他继续待在隋州，只怕也是担心五皇子与镇国公里应外合，拥兵谋反，所以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或可安心些。
但陛下如今可不比当年了，久病不愈，似有日薄西山之态，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与镇国公对抗。陆妘眼下情绪翻涌，深感无力。
可是镇国公也并非无所畏惧，他要是真有造反的胆子，一众文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了皇城，何谈江山社稷安稳？所以他即便有不臣之心，也必须要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那把龙椅他可坐不稳。
朝中文武算是分流，各不相关，看父亲的意思，他并不打算与白溟站在一边，如此，白溟也少不得忌惮父亲身后的门生故旧。
陆妘心下稍安，只要父亲不倒，白溟便算不上高枕无忧。明日便是中秋宫宴，她倒要看看朝中的各色面孔究竟想要如何。旁人她并不清楚，但景深陆妘还是有信心的，名满天下的先生也不会容忍谋朝篡位之人。
她现在心神不宁，说到底还是为着白玄，若他父亲谋反，他必然不可能置身事外，自己与他多年的情分只怕要葬送。
虽然景深不想让她管这事，但她明日还是打算与景深说明，若有机会在尚有挽回余地之时阻止，那一切都还有希望。毕竟朝堂乱起来，最先受苦的总是百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兴亡百姓皆苦。
院中雨已经停了，陆妘正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陆珩走了进来，下一瞬突然听他开口，
“听朝檀说你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云游天外，在想些什么呢？”
陆妘闻言一惊，想把信笺藏起来，却被陆珩迅速抢过去，密密麻麻的小字，皆是朝中的消息，陆珩越往下看，脸色就越发不好。
陆珩紧皱眉头，沉沉望着妹妹，
“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知晓？又是谁，将这信送到你手上的？”
陆妘见藏不住，倒也不觉得心虚，擡眼看着他问，
“哥哥在朝中为官，难不成比妹妹我的消息还要不灵通？还是说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陆珩也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惊是因为这些消息引向的阴谋而起，还是讶于妹妹对朝政的灵敏远在他之上。这的确给他敲了一声警钟，让他想到个中关窍，可至于妹妹，她半点都不能卷进去。
他本就站着，居高临下地盯着陆妘，
“我会和父亲说清楚，这些事交给我们便是，你不许再管了。”
“还有，白玄，你再不许去见他。虽然这是我的意思，但父亲若是知晓，即便再纵容你，也决计不会让你再见他了。”
“你可听清楚了？”
陆妘冷冷笑了一声，满是嘲意，
“哥哥后知后觉，最先警告的却是我，不觉得可笑吗？”
陆珩扣住她的手腕，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印，又重复一遍，
“陆妘，你听见了么？”
陆妘倔强地擡头，也不管手上的痛意，一声不吭。
陆珩闭了眼，将怒气强行压下，拿着信笺出了庭院。石板上的小坑里都是积水，倒映着天光。池水轻晃，陆妘身处其间，略显怅惘。
看来哥哥着急了……也是，如果白溟谋反，他想扶持的七皇子不就也没戏了么？
[1]出自《诗经·小戎》
[2]出自杜甫《饮中八仙歌》
来啦～想要很多营养液和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