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你说，如今新帝登基，说了大赦天下，却不见免税赋，倒是不如前朝……”
一旁年轻些的妇人两面探看，忙小声提醒，“婶娘，快别说这话了，近来往来的军队不少，要是被哪位皇城根下的官爷知晓，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婶娘拾掇着手里的丝线，轻嗤一声，“先帝即位前我便出来讨生计，什么风浪没见过，也便是吓吓你这等年纪小的，你以为从前先帝算得上名正言顺？不过是看那时候谁更能豁出去，无所顾忌罢了。”
她顿了顿，似在回忆从前，“虽说先帝算不上明君，可至少没让百姓太难过，哼，你瞧着吧，如今的光景，武将拥兵上位，且还有的乱呢……”
路过的货郎也不禁停下，驻足凑起了热闹，“孙婶，照你的意思新帝这皇位坐不稳么？可前些日子才晓谕天下先帝之过，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杀还陛下的发妻，如此心地，岂能统领奕国？要是让我说，那景大人杀得好，报了杀母之仇，听着也大快人心。”
孙婶睨了他一眼，“要不怎么说新帝这算盘打得好呢，如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知晓了真相，也只会觉得新帝这谋逆乃人之常情，报仇而已，又有谁能说句不是？可从古至今的皇帝，德行有亏的多了去了，岂止先帝，你又怎么知晓新帝品性？”
“世人都有不足之处，我们是生来命不好，没投生在高门大户里，所以要过苦日子，切莫别把那些官贵皇爷当神仙，累得自己白欢喜一场。”
临近卖果子的大爷微微摇头，“左不过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京城是晴是雨，横竖波及不到这里来。我们就把这辈子熬到头，临了有亲眷料理后事，那便成了。”
孙婶闻言一笑，不再接他的话茬，似是想起什么，便回头朝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开口，“春妍，我前头听了一嘴，说你捡了个俊俏郎君回家，原本还昏迷着，如今可醒了？”
春妍擡头一看，周围投来了戏谑的目光，不免羞赧，复又垂下了头，低声道，“前几日一直高烧不退，幸而今晨刚醒了，只是还不打能挪动，只怕还要养几日。”
那妇人便调笑着说，“你家那口子也死了三年了，偏生你又年轻，嫁给他时不过十四。那郎君俊成那般，打着灯笼也难找，照我说，不如把他留下，你们凑成一家倒是极好。”
众人忍俊不禁，凑过来起哄，把春妍羞臊得没边了，支支吾吾挥着手，“可别羞我了，人家只怕没这个心思……”
他们看她脸红得快要滴血，这才住嘴，各自忙起了自己的营生。待午市过后，春妍才收摊回家，见路边有卖米糕的，便从磨旧的布衫里掏出钱袋，买了一块包得严严实实，小心放进竹篮里头。
春妍那身洗得发白的粉色粗布衣裙，简单的妇人发髻上还绑了丝带，看着倒是清秀可人的小媳妇。她家就在临街的巷子，没走多远便到了。
推开略显破旧的院门，那道颀长的身影立于窗前，陡然出现在眼前，让人不禁屏息，这般的郎君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春妍快步走过去，本想扶他，却被他毫无痕迹地避开，她笑着道，“怎么起来了，大夫说公子伤得重，发热更是凶险，该在床上静养半月才行。”
春妍说着就掏出刚买的米糕，捧到他面前，“快尝尝，新出炉的米糕，特意给你买了一块，先垫垫肚子，等我去生火做饭。你的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等我给你端过来吧。”
这面色苍白的郎君，眉眼俊逸，不是萧怀野还能是谁？他稍退了一步，朝春妍点头，“这些时日多些姑娘照顾，救命之恩，来日在下定当报答。”
春妍摆了摆手，想起方才众人揶揄，不免心神一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算积德行善了……”
萧怀野心里悬着事，不会在此久留，顿了片刻便开口，“不知姑娘希望在下如何报答，钱财或是旁的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都会尽力一试。”
春妍握着竹篮的指节发白，巴巴看着他问，“我……我守寡多年，那日在山林里也是见公子实在俊俏，这才费尽力气将你带回来救治。若要说是报答，我不图钱财，只想问公子，可愿意以身相许？”
萧怀野愣了许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被她所救，竟然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虽然自己来路不明，却也不介意，这就想让他以身相许了？
“姑娘……这是……”
春妍垂眸一笑，越想自己刚才的狂放直言，越是羞臊，可还是扬声道，“我阿娘说了，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否则欲言又止、犹犹豫豫，郎君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就硬生生错过了？这样实在可惜，我也不愿意再等了。”
“公子看着身板便是个强健的，我刺绣女工，浆洗做饭，样样都是拿得出手的，我们将来一起，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萧怀野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多年也没遇上过哪个姑娘家这般直白表明心意。可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大胆说出来，不必犹豫不决。
他眼神恢复清明，缓缓擡头，“抱歉，姑娘的心意在下无法接受，因为在下已经有了心上人，再放不下旁人。在下如今身子转好，也该离开了，姑娘若有旁的事需要帮忙，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
“姑娘值得找一位与你心意相通的郎君，如此便可恩爱美满。”
春妍眼中骤然失神，低落开口，“是了，公子这般的郎君，若无心上人反倒是古怪，是我失礼了……”
可她心中还是惋惜，脸上都是不舍，“可是公子伤还未愈，眼下不宜动身，不若再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