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块墓牌(2 / 2)
辛啸借着洞外的月色,已经能清楚看到严君的面部表情,只见严君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道:“你等下。”
辛啸眨着眼睛,瞅了瞅那根白皙的手指,指尖像是被月色染上了一道淡淡的光晕,短暂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外面的说话声似乎停了片刻,在他把目光挪开的时候,说话声瞬间又传入了他的耳朵。
淅淅索索,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辛啸蹙起了眉头,嘴里小声嘟哝道:“怎么不像人的声音,像,”
“像鬼的声音。”
一阵热气吹在了他的耳边,辛啸心头一紧,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到了挺直鼻梁下的两片唇瓣,辛啸都觉得嗓子有些发涩,心道,那定是柔软的。
严君正在眯眼细听,并没有察觉到辛啸脸上的别扭,也没注意到他耳垂的微微泛红。
辛啸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再次僵硬的把头转了回去,右手的五指抠进了洞口的岩石。
严君率先闪身出了洞,在皎洁的月光下,土坡暗黑的曲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四周没有人影,那些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确实没有人。”辛啸这才慢吞吞的从洞里走了出来,毫无之前想一探究竟的好奇,而是正人君子一般的神色凝重。
“我们现在是在土坡的正南方,应该是绕了土坡半圈,走的线路应该是绕着东半圈走过来的。”严君持剑站立。
辛啸提议:“那我们试着走一下西半圈。”
这次自然不用走地下,他们沿着土坡朝西走去,走了有四分之一的地方,看到一间不太显眼的小屋。
“这就是你说的那户人家?”严君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朝小屋走去。
屋里没有亮灯,门也只是虚掩着,透过门缝一眼就能看到一张木床,简单的用一张床板搁在了四块石头上,床板上随意的卷着一床被褥。
床边有一张方桌,一只木凳,像是做临时歇息之用,如果说这里真是一座坟,那么里面住的人,或许真像严君所说,就是一个看坟人。
“人呢?”严君只是在门口稍作停留,并没有推门而入,“你见过人吗?”
“像是个老头,头发都白了,整天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我几次想上前和他攀谈,他一看到我走近,就进了屋,连门都关上了,唉,他怎么不在?”
辛啸扶着门框打量了小屋片刻,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悻悻的予以放弃。
“我们走吧。”严君在他身后建议。
“好。”辛啸应着话。
两人接着往前走去,围着土坡转了半圈,奇怪的是,刚才模糊的说话声再一次出现了,在接下来的半圈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嘈杂,直到他们回到了洞口的原点,说话声陡然消失。
辛啸偏头看着严君:“我猜测,有说话声的半圈是阴界,没有声音的是阳界。”
严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可能。”
一切都是猜测,辛啸擡头望向坡顶,不由自主的踩上了土坡,一步一步的朝上走去,踩着人家的坟头固然不好,但这坟头未免太高了点,辛啸怎么都看不清楚坡顶。
忽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辛啸哆嗦了一下,有纷乱的说话声传来,较之前的更为嘈杂,他顿住脚步,仔细听了一会,这说话声虽然出自很多人的口,但又在说着同一句话,我死的好冤啊!
辛啸感到面前有一团黑雾,正在向他慢慢靠近,似乎要将他裹挟,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整个人都往后推去。
像是在救他,又像是在害他,辛啸脚下不稳,已然站不住,重重的往后摔了下去,身体腾空,不过很快,他撞上了一个人的肩头。
然后就是严君搂住了他的上半身,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辛啸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严君扶好,他也随即好整以暇的站稳,眼睁睁的看着严君收回了手。
严君问:“怎么回事,你就突然摔下来了。”
“怨灵,这里怨气太重。”
辛啸正说着话,只见土坡上的黑雾突然散去,坡顶随即就进入了他的视线,一块墓牌清晰可见。
墓牌擦在山坡的最顶端,夜黑风高,隐约看到了木牌上没有字,好像上面刻着一朵花,辛啸迫不及待的倾身去看,确定了并不是一朵花,而是一颗三叶草。
正在他恍惚之时,严君在身后,说道:“这一圈没有草,像是新长出来的。”
辛啸扭头,看到严君正蹲下身,手指放在了一处新鲜的泥土上,另一只手将和起举了起来,一缕暖暖的白光再次流泻而出,照在了土坡之上。
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从坡顶到坡底,层层叠叠的一圈接着一圈,且每一圈从浅到深,从花白到浅绿,又从浅绿到深绿,直到坡底的那一圈暗黑的泥土。
“这土坡难道是从平地里自行长出来的?”辛啸擡头又去看坡顶上的墓牌。
“当时放墓牌的时候,应该是伸手就能够到。”严君扶膝而起。
辛啸想起了刚才的触感:“或许是因为里面埋藏着太多的怨灵。”
话音还未落,辛啸就发现墓牌上的图案似乎有些变动,三叶草上的三片叶子齐齐向北歪斜,是誉压堂所在的方向,又或者是方家巷,甚至是城外的清雅山。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辛啸擡手,严君也发现了这奇特的一幕,同时又看到了三叶草上又缓缓的长出了另外三片叶子,成了颗六叶草。
看到牌子上的六叶草越发明显,辛啸不由的踉跄退后,他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鬼院的小屋,从狭窄的门缝里,塞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的就是这样歪斜的六叶草。
此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脸都白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严君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严君看着他弓着背,浓密的黑发从后背上滑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半晌后,严君才缓缓的出了声:“你想起了什么?”
辛啸唏嘘着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你还记得鬼院小屋,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姑娘,就在鬼院,我在门外,她在门里,我们聊过天,隔着一道门,有一晚,她画了一幅画给我,图上就是这颗六叶草,我问她是什么,只可惜当时有人来,我只能躲开,最后还是不知道。”
“最后?”
“对,就在那一晚,她自杀了,用自己的腰带吊死了自己,我当时已经爬上了土坡,过来查看的人发现了她,应该是我躲开的时候,她就开始,土坡离的远,我看不清,被人拉出了屋,我都看不清她的脸,她被拖出去后,我就偷偷的进了她呆的小屋,看到角落里有一块白色的丝帕,上面绣着的也是这六叶草,不过是正着的,唉,想不到这里,还能看到这颗六叶草。”
虽然这件事辛啸在鬼院与严君说过,但这次他说的更为详细,像是不愿提起不堪回首的记忆,辛啸用力抹了把脸:“我想回去了。”
不远处,有个戴着斗笠的人伫立良久,花白的头发从斗笠下飘了出来,他身形晃了晃,将斗笠往下拉了拉。
在一片死寂中,土坡下的两人同时回头,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有轻微的摩擦声,严君已经持剑闪到了斗笠人面前。
斗笠人刚拉下斗笠,就看到一件黑色的长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悚然一惊,转身就跑。
严君正想追上去,被辛啸叫住:“别追了,他就是个凡人,他跑不过你的。”
严君看着斗笠人消失的方向:“他并不是个老人,看上去才三十多岁,只是头发花白。”
“他就是那个看坟人。”
辛啸走近,忧伤的道:“她救济过我,就在我是小叫花子的时候,后来我进了誉压堂,没过多久,她也进来了,开始我不知道,后来关进了鬼院,我才听出了她的声音,我救不了她。”
斗笠人又折了回来,把他的这一席话听了进去,这一次辛啸和严君都没有反应,就当做没有发现他。
“又字巷的坟头,是你做的吗?”严君想起了绿树浓荫下的小土包。
“这事,先不说了,走吧。”辛啸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斗笠人站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