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一根竹签(2 / 2)
“走吧,临海崖还有多远啊。”辛啸眯了眯眼睛,他的视线有些发虚,看不清楚,只是有隐隐约约,云山雾罩的影子
“不远了。”压合小跑着跟了上来。
好不容易到了临海崖脚下,辛啸又是一个跟头,结结实实的摔在了石阶上,他却没醒,翻了个身,仰躺在石阶上,低声喃喃道:“走不动了,我累了。”
压合蹲下身,晃着他屈起的腿:“快了,上去不远就到了。”
辛啸又是挥了一掌过来:“不了,我累了,我都走了五年了,让我休息休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压合真的感觉他就在下一刻,就要躺倒睡下了。
压合拼命的晃着辛啸的胳膊,辛啸烦不胜烦的挥开,然后接着上手在晃,直到辛啸一掌拍在了他的肩头。
压合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公子,在这睡着了,要受凉,二公子要训斥我的,他还在上面等着我们呢。”
辛啸无奈,摸了摸晕乎乎的脑袋,脚下发虚的站了起来,几次差点又摔了下去,压合每次都龇牙咧嘴的架着他。
半晌之后,压合才道:“总算到了。”
辛啸眯了眯惺忪的双眼,看到了念心小筑门口,两个人影,一般的修长人物,一般的白衣出尘,
压合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这才有空抽出手去擦。
辛啸定了定神,脚步不稳的走上前,严侧站在严君的前面,手里拿着一叠书信,看到辛啸踉跄的准备扑上来,现出了惊讶之色,不知该不该接,只能错开一步。
严君快步走了过来,辛啸眼前发花,还是没看清,好不容易站稳,握住了严君伸出来的手,他现在看到的人和物都是重影。
压合走上前:“公子喝了一点酒。”
不光喝了一点,还喝的很多,辛啸明显的脚下发虚,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摔倒。
严君虚虚的扶住了他:“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压合低着头:“我去找公子,没找到,说去喝酒了,然后就看他回来了,当时还不晚,不过走的太慢,公子几次都摔在了地上。”
严君这才发现辛啸的衣服上都是灰,就连头发丝上都沾了稻草,辛啸将胳膊搭在了严君肩上:“没事,摔几个跟头而已,你知道嘛,我这五年来都摔了不知多少次,有一次啊,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我抓到了一根树枝,然后树枝也断了,我又掉了下去,就掉进了湖里,我遇到了一只水怪,吓死我了,他张口就要咬我啊。”
他说着擡了擡左腿:“咬到了我的一条腿,我当时真觉得啊,小命要交代了。”
说到一半,辛啸跳到了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肩:“你抓着我干嘛,都抓出血痕了。”
正说着话,他靠到了墙上,缓缓的顺着墙往下滑,一双黑靴走到了他面前,他拉了拉严君的衣摆:“我都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
压合抽泣的上前:“二公子,公子这五年来,真的不容易,他一路上都在跟我说,说这五年来的艰辛,他是一步一步走到阔城的,还经过了沙漠,还有黑森林,沼泽和泥潭。”
严侧走近,神色凝重:“沙漠,黑森林,那岂不是绕到了极寒地带,这路绕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会走上五年,那可是极其凶险的一条路,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连玄门中人都不会轻易选择走那一条路,辛公子能出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到黑森林,严君先是一惊,沉默半晌,才缓缓的道:“他从未跟我提起。”
压合抹着泪:“嗯,公子心里藏事,以前也不太说,他也不轻易喝酒,可是到了这里,不知为什么,就总爱喝酒,不过也就是因为喝了酒,他才说了出来。”
这边说着话,靠着墙头的辛啸突然站了起来,双臂毫不见外的搂上严君的肩头,问道:“你,是不是很关心我?”
严侧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压合一眼,压合很识趣的出了念心小筑。
严君也毫不避讳:“是。”
辛啸带着严君往后退了几步,将严君逼到了墙头:“你对我的关心,是朋友,还是什么?”
“你想要是什么?”
辛啸露出了一个难得的邪魅笑容,嘴巴却不利索:“爱,人。”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又很模糊,严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是什么?”
“爱,人,啊。”辛啸大着舌头,转过了头,一脸坦然的看着严侧。
严君视若无睹,专注的看着辛啸的侧脸:“你是真心的?”
辛啸眨了眨微红的眼睛,他头重脚轻的拉着严君上了台阶,就在严君要去推门的时候,他又是一个回头,晃悠悠的朝严侧那走去,严侧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被辛啸一把拉住。
兄弟两个,不管是严侧,还是严君,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但眼见着辛啸这次没有站稳,严侧只能勉为其难的扶住了他。
严君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听辛啸喊了一声:“哥。”
严君的脊背一僵,严侧则饶有意味的瞥了严君一眼。
辛啸又开口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
他的身体转了一个弯,面朝着严君,双膝一软,整个人一下就趴到了严君身上,不知为何,严君的手都有些发麻,辛啸借着严君这个人形梯子往上爬了爬:“我虽然回了阔城,但总觉得临海崖才是我的家,也只有严君一个亲,”
他顿了顿:“亲,爱。”
严君的手募的一动,辛啸突然刹住了话头,眼睛也实在是睁不开了:“我困了,严君,进屋。”
这时,严君就连后背都觉得在熊熊燃烧,严侧实在没憋住,低笑了一声,重复着辛啸的话:“亲,爱。”
严君架着辛啸进了屋,严侧在院门口喊道:“严君,我在门口等你,有话跟你说。”
进屋后,辛啸一下扑到了榻上,严君帮他把靴子脱了,刚放到榻边,想起了什么,把辛啸的袜子也脱了下来,将他的裤脚往上捋了捋,手中的动作一滞。
辛啸的脚腕上,赫然有两处深深的咬痕,当时妖兽的利齿肯定是深入骨肉,想想都觉得疼,严君的手就这么覆在了咬痕上面,心头狂跳,只觉得后怕不已。
半晌,屋外有人走动,严君这才把辛啸整个人都扳正,盖上了被子。
推开门,就看到严侧一脸肃然的看着他,再往屋里瞧了瞧,下了台阶,走到院中,双手附在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严君将门轻轻关上,走到严侧近前:“兄长,有事?”
严侧点头,沉默片刻后道:“严君,今天是父亲的丧期最后一天,你可不要造次。”
严君愕然擡头:“造次,造次什么。”
话音刚落,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不会。”
严侧又点了点头,像是才放下心来,往院门口走了几步,在严君的注视下转过了身,语重心长的道:“辛啸能安然到此,是他的运气,也是你的运气,对他来说,这五年太长了,就像你能坚持五年,把焚毁殆尽的罔城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但你的付出,远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他是豁出了他的命。”
严君的眼底微微泛着血丝,涩然道:“我知道。”
严侧拍了拍手中的书信:“接下来,任重而道远,很多地方都有飞信传书,虽然安定了五年,但殷离一死,就突发了很多怪事,还需要。”
话音未落,严君道:“明天我就下山,罔城那我已经无需再去,邱金在那,我和辛啸,会去各地查访。”
严侧离开后,严君返身进屋,见桌上亮起了幽幽的烛火,辛啸正靠着床栏,听到声响,他睁开了眼睛。
辛啸捏了捏眉心,头疼道:“我是不是喝醉了。”
严君嗯了一声,走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你在黑森林里,怕吗?”
辛啸擡头瞅着他,眼底没有恐惧,只有坦然:“开始很害怕,后来时间一长,就不怕了,想起了那把剑,镂空剑鞘里的和起。”
沉默片刻,辛啸又道:“我明天回辛家住了,就不住这里了。”
严君端着茶杯的手一晃,杯中的茶水微微的晃了晃,洒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为何?”
“没什么,就是想回去住了。”辛啸已经掀开被子,走到了他身后,双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
严君只能将茶杯放回桌上,喉头滚动了一下:“你。”
皮肤上有温热的灼烧感,严君的十指虚握成了拳,胸口起伏,好半天才道:“辛啸,今晚不行。”
辛啸的手臂松开,往后退了几步,扶额道:“对,我冒犯了,不好意思。”
他的小腿刚靠到床沿,一只手已经将他搂进了怀里,摩挲着他的后背,严君的嗓音几乎沙哑:“辛啸,你,没有冒犯,以后你对我,我对你,怎么都可以。”
辛啸原本准备放在严君后背上的手倏地垂下,神色茫然:“我明天回家住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严君微微松开了辛啸,双目灼灼的注视着辛啸。
猝不及防的一个建议,辛啸一愣,他没有拒绝,似乎这个想法不错,是可以实行的。
“明天我下山,现在各地有乱象丛生,准备去查访下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一起去。”
辛啸的嘴唇翕动,他不知道为何事情转折的如此之快,就连想要拒绝的理由都没想好,事情应该不小,他总不能拿什么理由说不管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