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 12(2 / 2)
那个男人是个罪大恶极的混蛋,毋庸置疑。
曾经的她,无比畏惧着自己腹中孕育着的未知,恐惧那个吸取她生命,日渐成长的怪物。但是那一刻直到加茂宪伦命人把药强行灌入她的口中为止。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未把她当作人来看待。她注定要死。
而那个小怪物如果真的是一个如白纸般降生的婴儿,加茂宪伦会对这孩子做什么?会把他或她扭曲成什么样子?
他不是你的父亲。
不是你的缔造者。
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啊!
女人发自心底地呐喊。但她并未将这些仇恨的言语宣之于口。
泪水越积越多,染湿了她的衣裙。而她并不知道,腹中的胎儿正在聆听——作为一个诅咒,天生就有感受人类思想和情感的能力。
即使是一个未曾学习过语言和文字的胎儿,即使母亲有很多话并未真正以话语的形式说出口。但那份情感随着血脉的链接,已经到达了听者的内心,为她的孩子指引了最初的方向。
她忍受着愈来愈剧烈的疼痛,笨拙地站起来,靠在软禁她的那间屋子的窗边,双手环绕腹部,就像在拥抱着未谋面的孩子。
“如果你和其他孩子一样,会笑,会爬,会跳,只是长得怪一点……如果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长大呢?加茂宪伦会怎么对待你呢?他大概,不会教导你如何正常的活着……”
那位母亲低声说着。
即使孩子听不到,她还是选择说出祝福的话语,而非对加茂宪伦的憎恨。
“或许,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妈妈希望你遵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如果有人愿意成为你的朋友,那你就一定要当他的好朋友。如果有人爱你,那你一定要爱他。或许你还会经历一些冒险——毕竟你不是个凡人,但是要保护好自己。”
她那样说着,好像能够看到那样的未来一样。
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呢?
美好得如同幻觉。
鲜血开始滴下来。
染湿了地面。
她却憧憬的微笑着,说出了作为母亲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祈愿。
“从今往后,希望你能自由生活,你要开心,不被任何人约束……不要像我一样。”
可是她没有预料到,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而死。
相反,那孩子在离开母体之后,就未曾发出啼哭。
加茂宪伦取走了那个死婴,却并未对她有任何批评。所以她终于明白,从最开始,那个人就没有期待一个活着的孩子。
从一开始,计划中,她的孩子就没有未来。
再之后,第二次,第三次……
被加茂宪伦作为标本保存在书房的胀相不了解之后的细节,但他从弟弟的血脉链接中,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线索。
他们可悲又可叹的母亲失去了一切的活力,不再祝福任何一个孩子,也不再对加茂宪伦有任何怨怼。宛如行尸走肉,直到最终被榨干一切,在第九次失去孩子后,凄惨地又无声无息地死去。
可他又能苛求什么呢?
唯独,作为曾有幸聆听母亲声音、唯一拥有对母亲记忆的长子,有义务将这份爱,这份祝福传递下去。
在加茂宪伦失踪前七年,以及而后的一百五十年,梦境混沌地流淌而过。
然后,梦里的场景回到昨天。
胀相沉默地站在名古屋地铁站附近,袖手听着盟友在讲述和讨论这次的作战计划。
不知为何,他的意识有一阵恍惚,紧接着胸口和大脑迸发出几乎无法忍耐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喊出声来。
是偷袭?还是盟友的背刺?
他挣扎着擡起头,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那一瞬间的场景他看清了。
记忆的开关打开。
面前那个笑眯眯的、款款而谈的女人根本不是三重白——那明明是恶鬼加茂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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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你没事吧?”
无视坏相和血涂的关切,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不理会因为对抗扭曲思想的幻术而从眼耳口鼻中流下的鲜血——对赤血操术的持有者来说,足以杀死其他人的脑出血并不是什么问题。
“你们怎么样?有人来袭击?不,不对,谁死了?”
“冷静!我们没事!”
“真的吗?真的吗?”
他捏着坏相的肩膀问。
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冲到卧室,去检视那些以咒物的形态保存的弟弟们。
大家都完好无缺。
可是他的感觉明明没错——那可是比大脑遭受咒术冲击而更加钻心蚀骨的痛。因为就在刚刚,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亲人。
却不是他已知的任何一个。
“加茂宪伦!”
胀相忍不住吼道。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