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 17(2 / 2)
“灰原君是很善良的人。”夏油杰发出深深的喟叹,“他总是能把最坏的事情,以最好的眼光去看待。永远充斥着好奇心与动力,他总能比我看到更美好的东西,比我更积极行动,比我更快地发现希望。但是他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
“那次任务,因那些愚昧的村民摩拜而诞生的产土神,想要杀死一些女人作为祭品。可笑吗?真可笑——明明神要女人作为祭品这件事都是从村民的口口相传中诞生,但他们临到头却没有勇气去完成真正的献祭。”
夏油杰原本还有些怀念的语气变得越发冷漠。
“灰原明知道这些,但是还是挡在了中间。不自量力。本来他只要逃走,打电话求救就可以。但最终,他既没有能救下祭品,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逃跑没有错。”
“是啊,逃跑,见死不救,不是法律上禁止的事情。可是我不爽。”
怜子站起来,对着因为光污染,看不到多少星星的夜空比了个中指,高声说道。
“我TM就是不爽。简直就像我辛辛苦苦培植修剪的花园草坪,结果来了个流氓,蹲在上面拉了一坨一坨全是屎!甚至我在打他的时候,他还倒地碰瓷,说我害他心脏病犯了!我TM要气死了!”
“你是这样想的啊……”夏油杰仰头看向天空,那里只是一团朦胧的黑,星星也稀少得可怜,“能这样想就好。”
斥责敌人也罢,斥责命运也罢,甚至是抱怨队友的失误……总之,别把罪责背在自己身上。因为人总是无助的、渺小的。只有会逃避,才不会被世界逼疯。
“每个咒术师,大概都曾有过这样的心情。”他说,“这不奇怪。哪怕是最强的悟也有过。”
想要把这个长夜掀翻的心情。
正所谓,未曾以泪佐餐,未曾长夜哭恸,不足以语人生。
“这就是你讨厌普通人的原因吗?”
怜子轻声问。
过了几秒钟,夏油杰没有回答他。
“抱歉,夏油,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吧。“
但她没想到夏油杰居然回答她了。
“这是一部分的原因。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经历,是另外的一部分。“
“但是,杀光普通人解决不了问题。”
怜子用柔和的声音说。
“仔细想想,诅咒放大了人性之恶,所以我们更应该阻止把人性放在诅咒面前考验的行为,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站在这个角度,我一直觉得,为了对抗诅咒而抛弃人性和底线,反而是落入了诅咒的泥潭和陷阱。”
“……”
夏油杰静静地听着。
山田怜子在劝他,很明显。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的话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甚至是摄人心魄的魔力——因为她从不否认现实中那些可怕的、黑暗的部分,不会空洞地说着“不要只看见丑恶,擡头看看世界上还存在很多美好”那样肤浅的话。
她真的在尝试,把那些令人作呕的疮疤治愈。而且每一句话都令人难以辩驳。
“那么,面对这个问题,如果不代入任何情感因素,用纯理性的方式去思考。咒术师的人口太稀少,几乎没办法构成社会。而且也不能保证,咒术师的结合不会生出无咒力的孩子。”
“禅院家的啊……”
“按照现有咒术遗传家族的人口统计,社会、工业、生产……一切都将被摧毁。”她的声音很温和,但情绪却冷漠、坚定,乃至机械,“说实话,无论任何年代,我都不觉得能完全避免普通人的造物——除非只穿着一条虎皮围裙打光胴胴,在深山老林里刀耕火种,靠打猎为生,否则总归会和普通人打交道,或者说,需要普通人的力量。即使是养蚕缫丝的过程,一件衣物的制取,至少也需要三四个产业的支撑。种桑树的、养蚕的、缫丝的、生产织布机的匠人、提花的女工……以现有的咒术人口数量估算,是支撑不了这样的社会的。”
“是啊。”
夏油杰曾经就这个问题和山田怜子辩论过。结果当然是完败。
他强调他的东西大都是从咒术师,或者诅咒师那里买来的。
可他不知道,那条袈裟的衣料其实是化纤的——纯棉布无论着色性还是抗皱性都不太好,而他所认为的“水洗棉”,并不是水洗过的棉布,而是涤纶。没有他想象中的天然棉花田,只有高高的化工塔中,对苯二甲酸甲酯和乙二醇精确的化学反应。
山田怜子甚至还说过,棉花的育种、种植、收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仅是施肥,就依赖复杂的化工厂产业链条。
更何况……把棉花从七千年前的野生灌木,驯化到如今的程度,有多少是普通人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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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夏油杰吃了两块炸鸡排,又吃掉一块可丽饼。
怜子喝完了一整罐啤酒。
“夏油。”
“什么事?”
“重要的情报,你所做的实验,还有所有你知道的非咒术师协助者,最好都不要告诉虎杖悠仁。”
“好。”
“他已经知道的内容就算了。但说更多的具体信息,比如人名、研究内容和情报细节,你不能再告诉他。”
这一句话是命令,构成了怜子和夏油杰之间的束缚。
“你不相信他吗?”夏油杰皱眉道。“他是个好孩子。”
“对,他是个好孩子。”
他甚至想要劝说我们和好。
怜子说,“所以我主观上信任他,但是客观上不信,我可是冷酷的人呢。“
虽然两面宿傩不像能做情报贩子的诅咒。但是她依然觉得不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