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在一起(1 / 2)
第 70 章在一起
安全员招手叫安鱼信上前。
“小姑娘第一次跳?”安全员问。
安鱼信点点头。
“这东西想绑腰上还是背上?”安全员又问。
“和前面那人一样就行。”安鱼信笑道,“劳驾。”
安全员手速飞快,三下五除二帮她把安全绳索绑到腰上,又让她自己扯扯,看看牢不牢固。
迅速而结实。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啊。”安全员笑道,“跳吧。”
“不怕。”安鱼信晃晃脑袋,也笑着说,“我喜欢的人在下边,我得去找她。”
“就是方才那位?”安全员点点头,“我看你俩挺像,虽说都是第一次,却一点也不怕。”
“在下边”有许多种可能,安鱼信不知安全员怎么就得出了“就是方才那位”这一结论,反正她听得是挺开心的。她看着远方的山林,云雾缭绕,鸟雀盘旋;山谷间小河缓缓流淌,水面蔚蓝波涛荡漾,大约是倒映出了天空的颜色。
安全员看她不往下跳,问:“现在怕了?”
“没。”安鱼信说,忽地直接朝前扑了过去。
她方才不跳是因为没想好喊什么。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喊了。
想说的话那人也听不着,她又没什么志向让全世界见证她的爱情。
风毫不客气地撞上她的脸,甚至她感觉它们会冲进她身体里聆听她的故事。心跳愈演愈烈,有什么东西克制不住地从心底争先恐后地往外流。
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受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她反悔了,觉得自己必须得喊点什么,发泄一下无处释放的精力。
触底,反弹。
结束了。
她被救生员移到小船上,小船靠岸,她看见了在岸边等着的那人。
那人扎起的头发已经放下了,迎着风肆意飘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一如自己自由落体后横冲直撞的心,血液还未完全回归平静,叫嚣着要冲破肌肤似的。情绪散落到半空还没来得及收回,令她面对女人时,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感觉如何?”她听见那人问。
“很刺激。”安鱼信抿唇平复了会儿心绪,想了想,说,“就是有点太快了。”
“还没完全飞起来,就结束了。”她补充说明了“太快了”的意思,又说,“但是体验了一下跳楼的感觉。”
“感觉很爽很自由。”她最后做了个发散性总结,“我想,到时候活得不耐烦了,找个没人的悬崖跳一跳,好像也蛮好的。”
林溪桥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话,先是一言不发,后来听她说到“活腻了就跳崖”,倒也没反驳说“说什么丧气话”,只是伸出手重重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溪桥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跳。”
又是这种听上去像是相伴余生的说辞。
安鱼信心内一动,不动声色地瞥了林溪桥一眼,嘴上说道:“可别,我们的林老师可是勤勤恳恳的园丁,桃李满天下,要是跟着我一起死了,我不知道要背上多少骂名呢。”
“死了还这么顾及名声么?”林溪桥轻笑,“再说了,你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到时候收割一批迷妹迷弟,怕是到头来挨骂的是我。”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人流往回走,说出的话像是都没过脑。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儿时,属于成年人的烦恼尽数褪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话了也不会被太过苛责,总有人在旁边劝“她还小,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说起死亡也浑然不惧。
自由得有些让人不适应。
其实很多时候,自己的死总能坦然面对,反而是身边亲近之人的死亡更令人难以接受一些。
河上的风不知怎的大了一瞬,凌波而来。林溪桥的披散着的长发迎风飞舞,被吹到了安鱼信脸颊旁。
虽然没碰上,但安鱼信仍觉得脸上有点痒。她开玩笑地说:“我好像被你的头发霸凌了。”
“那你霸凌回去。”林溪桥挑起了她那细眉,轻笑。
安鱼信往旁边瞅了眼,不客气地揪起了一绺长发,缠在指尖绕了绕。
发丝浸满了香气,缠缠绵绵地顺着肢体渡了过来。她凑近些闻了闻,说:“好香。”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她又问。
“你想要,等回去送你。”林溪桥说。
她俩看向远方。黛山秋色正浓,翠绿已不剩多少了,赤色夹着黄色,像是捡了点阳光便开火,炒了盆番茄炒蛋。
“我们去山里走走。”林溪桥看着看着忽地驻足,转头问,“怎么样?”
安鱼信自然说好。
山上人不算太多,俩人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大部队,走上了人迹罕至的小径。四周安静,偶有鸟雀啼鸣,或是不知什么小动物在枝桠间穿梭,激起一阵窸簌响动。
蹦极带来的热血上涌被大自然一点点抚平,俩人都不怎么讲话,偶尔看到新奇的生物抑或是美景时,会拍拍对方的胳膊,说声“看那儿”。
走了有段路,安鱼信觉得腿有些酸,像是有人顺着她的裤管往里头灌铅。
“我有点累了。”她说。
“我背你?”林溪桥开玩笑似的问。
“我觉得你背不动。”安鱼信摇摇头,“我上大学后,压力一大就吃,胖了好几斤。”
“谁说我背不动?”林溪桥哼了声,挑着眉,“前面刚好有个平台,你让我试试。”
平台上面还有个亭子,作休息之用。安鱼信看到它便走不动道儿,直接窜了进去,垫了张纸巾就坐下了,惬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林溪桥看得心头一软,站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又要拉她起来:“你让我背背看。”
“不要。”安鱼信晃晃脑袋,眯起眼,任性地拒绝了,“我要休息。”
林溪桥于是也在她身边坐下了,问:“走了这么会儿便这么累,平常不运动?”
“是不太动。”安鱼信昂头想了想,想出结论后,转向林溪桥,笑道,“一周内唯一的运动量是体育课。”
“上下课呢?”林溪桥说,“你们校园应该蛮大的。”
“你说对了,校园蛮大的。”安鱼信笑道,“所以当然是骑电动车上学啦。”
林溪桥:……
林溪桥做了个总结:“懒。”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懒。”安鱼信哼了声,“我高中也不怎么动,运动好纯属爹妈给的天赋。不过天赋不用是要被回收的,上大学后我身体素质确实不如从前了,一个体测就给我整得够呛。”
“话说回来,国庆之后又要体测了。”安鱼信笑道,“老天保佑我其他所有项目成绩加起来能够及格,这样我就不用累死累活跑八百米了。”
“什么时候测?”林溪桥问。
安鱼信按开手机,在班群里搜了搜聊天记录:“通知说是10月12号,就是国庆下周周日。”
“周日上午?”
“嗯。”
林溪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声。安鱼信不明所以,转头看着那人微垂的桃花眼,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溪桥垂着眼,说,“就是没想到体育全能王安某人竟然会怕一个小小的体测。”
说完这话,她转头看来,眼角的笑意还没有收,眉心舒展,无瑕的脸上散发着被愉悦到了的情愫。
万种风情都挂上了眉梢,堆叠在了眼角,天地间黯然失色,只剩那桃花眼底倒映出了世间万物,染上独属于那人的色彩。
安鱼信被不加掩饰的明媚容颜冲击得愣了半拍,片刻后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安某人现在就是个体育废物。”
“我感觉这么说很像说教,我不想这样。”林溪桥漫不经心地叠了个甲,胳膊肘撑在护栏上,手背虚虚抵着脑袋,歪头看她,“但确实该多动动。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懒。”安鱼信摇摇头,“一点都动不了。”
林溪桥不说话了。
亭子外头的土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又有一根树枝探头探脑地斜伸进来,叶子黄了一半。安鱼信正没事儿干似的盘着手边的叶子,便听林溪桥说:
“以后我带着你运动,运动到老,包你长命百岁。”
……又是这种听起来好像能够相伴一生的、过于亲近的话。
安鱼信不知怎的有些烦躁。方才蹦极时心底那股找不着门横冲直撞的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叫嚣着划地盘,揪得心口一缩一缩,有些酸胀。
恰逢此时一阵风过,花果香往她身边飘了飘,和她本身的气味纠缠在了一起。林溪桥就在纠缠着的香气中转过了头,问她:
“好不好。”
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笃定她会答应似的。
不好。
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
风声中,安鱼信闭上了眼:
“你总是谈以后,会给我一种荒谬的错觉。”
“什么错觉?”林溪桥问。
安鱼信抿了抿唇,心一横。
她说:“你也喜欢我的错觉。”
安鱼信说完就合上嘴,不敢再看那人,只是侧头看着风中摇摆着的黄叶,和更远处树梢上一闪而过的小动物。
黄叶落下了一片,相伴而生的还有那破碎的、不甚清晰的“嗯”。
她想,或许是风声有点大,自己没听清。勉强平复下因着那个单音节语气词而狂跳的内心,她又问: